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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399)

思来想去,阿鲁台命令明日一早,将斥候侦查的距离,扩大到五百里,大军则徐徐推进,保存体力,保护好退路,待查明敌情后再作打算。

远处山头上,鞑靼人的斥候,不时在山下掠过,却没想到山上躲着对方的主帅。

深夜寒冷无比,王贤和许怀庆躲在一床毛毯底下,趴在山头上眺望着远处火光浮动的鞑靼军营。

“好家伙,鞑靼人倾巢出动了啊,这得过两万人了吧……”许怀庆小声打着哆嗦道:“这是要干死瓦剌的意思啊。”

“马哈木傻人有傻福,”王贤无奈笑道:“没想到咱们给他当了挡箭牌。”说着掏出小酒壶,喝一口烈酒暖暖身子,递给了许怀庆。

许怀庆接过来,喝了一大口,龇牙咧嘴道:“大人,我就不明白了,阿鲁台既然已经向皇上称臣,咱们直接过去见他,就说是皇上的使臣,他还敢扣下咱们不成?”

“他不敢扣下咱们。”王贤缩着脖子道:“但一定会杀了咱们灭口。”

“为啥?”

“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王贤小声道:“皇上又不是马哈木他爹,干嘛要替他赶尽杀绝?让瓦剌和鞑靼相互牵制才是王道,这次皇上出兵教训老马,也不过是因为瓦剌过于强大,已经打破平衡,要把鞑靼干掉了,才不得不出手帮阿鲁台一把。”

“但这显然让阿鲁台捡便宜了!”许怀庆郁闷道。

“谁也不是神仙,能把事情算到十成十。皇上应该也没想到,马哈木这么不经打,一天时间就把他的兵干掉一半。”王贤轻声道:“再就是阿鲁台这只老狐狸,应该欺骗了皇上,以他现在展示的实力,虽然确实不如原先的马哈木,但要说被马哈木赶到长城边,走投无路,却又是不真实的。”

“军师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阿鲁台的算计里?”许怀庆瞪大眼道:“他就等着朝廷大军撤退,过来打落水狗了?!”

“嗯。”王贤点点头道:“按说皇上肯定能料到这点,只消派兵守住广武镇,扼住瀚海走廊,就能挡住阿鲁台,给瓦剌人舔舐伤口的时间。但不知什么原因,阿鲁台竟没受阻拦地来到了漠北,你说他现在什么心情?”

“当然是要大干一场了!”

“这时候若是有大明使臣出现呢?”

“怕是要杀了灭口……”许怀庆也明白了。

“不错,他肯定担心,万一我们要他退兵怎么办?或者禀报皇上,让他儿子和那三千鞑靼兵倒霉。”王贤颔首道:“所以我们根本没得选,只有和他周旋到底!”

“嗯。”许怀庆心说,原来真冤枉军师了,还以为他是为美人两肋插刀呢。不过也说不定,军师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谁知道他心里到底咋想的。

胡思乱想之际,他听到德勒木的声音:“大人,瓦剌斥候要搜山了!”

许怀庆笑骂道:“我还以为他们忘了这还有座山呢。”

“这就叫灯下黑。”王贤得意地笑笑道:“该看的都看到了,咱们也该走了。”说着两人活动下酸麻的肢体,跟着德勒木摸到后山,在那里,人衔枚、马缚口,悄无声息地潜伏着一百精骑。

下山的道路早就勘察好,每个人都烂熟于心。德勒木招招手,一百骑兵便悄无声地下了山,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直到他们上马骑出五里地,才遭遇到巡逻的鞑靼斥候。

狭路相逢勇者胜!趁着对方搞不清敌我,德勒木已经率领部下杀过去,弓弦响处,鞑靼兵纷纷落马,剩下的人也被呼啸而来的马刀斩杀干净。但是示警的铜笛声已经响彻夜空,他们的行踪彻底暴露。

“走!”王贤一声呼哨,一百精骑便如离弦的箭,趁着鞑靼人慌乱之际,朝北方狂奔而去。

不过鞑靼斥候也很快发现了这只逆向而行的小队,马上紧追不舍起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伏击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骑兵的长处不在行军,而在疾奔。行军时骑兵与步兵没有区别,而且因为战马的给养太重,反而比步行还要慢。但当骑兵抛掉瓶瓶罐罐,策马狂奔起来,一日最多可冲出三百里!

此刻,在漠北草原上,急促的马蹄声如暴风骤雨,两方骑兵便在全速奔驰着,前面一百骑拼命地逃,后面数百骑拼命追赶,双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箭之地。因为只要进入追兵的射程,千挑百选的鞑靼斥候,便会射出致命的利箭,哪怕是在全速奔驰中,也有不差的准头。而且他们不需要射到人身上,只要射中战马即可,所以只要稍慢下来的敌骑,没有一个能逃过他们的弓箭!

而逃跑的一方就没这好事了,他们只能紧贴在马背上,拼命地抽打战马,只求快点再快点,离敌人越远越好!

王贤便在逃跑一方当中,他的骑术虽然已经很是不赖,但比起人马合一的蒙古人来,又远远不如了,但架不住他胯下是脱欢送的汗血宝马,跑起来如风驰电掣,根本不用他操心。所以他反而最是游刃有余,还有工夫关注左右的情况。

许怀庆就没这好命了,他的胯下虽然也是骏马,骑术也很高超,但终究达不到人马合一的境地,对马匹的消耗就大,跑到现在战马比其他人的要疲惫,速度也慢了下去……果然,才刚刚落到队尾,便被一箭射中了马屁股。

战马吃痛,咴咴叫着狂奔起来,反倒撵上了队伍。但许怀庆却面无人色,因为他知道,这马很快就要支撑不住,马失前蹄了……

就在战马轰然倒下的前一刻,一只手伸过来,提着他的衣领一使劲,就把他揪到了另一个马背上。

许怀庆趴在马背上定定神,见是王贤救了自己,不喜反惊道:“快放开我,你想两个人一起死啊!”

“老子又不搅基,谁跟你一起死!”王贤啐一口,使劲一抽马屁股,大叫道:“让我看看汗血宝马到底多牛逼!”

那马儿似通人言,咴咴嘶叫一声,撒足狂奔起来,虽然载着两个大男人,竟然还能追上队伍。

“我操,果然是好马。”许怀庆怕影响战马奔跑,不敢乱动弹,但不影响他发感慨道:“脱欢还真舍得啊……”

“他连儿子都舍得,还舍不得一匹马……”王贤大声道:“他比他爹强啊,其实我应该把他带回中原才对!”

“军师,先别说脱欢了,你小心背后!”许怀庆见因为自己的存在,王贤没法趴在马背上,大声提醒道。

“没事儿,老子刀枪不入!”王贤怪笑一声,疾驰出去。

双方从四更天追到天蒙蒙亮,狂奔出近百里路。这时候东方微露鱼肚白,已经能看清正前方又平又宽的一道山冈。这时候,双方的坐骑也差不多脱力了,速度大不如前,就连王贤的汗血宝马也不例外……虽然是宝马,但驮着俩大男人也太吃力了!

更不利的是,天亮让鞑靼人的射程更远了!最前头的尖兵瞄准了那唯一坐姿骑马的一个,一箭射了出去,正中王贤后心!

王贤如遭雷击,全身往前一跌,骨头好像断掉了。但那尖利的狼牙箭也掉了下来,竟没有射进他的后背!

那尖兵一愣,旋即明白他应该穿了锁子甲一类的东西,但不要紧,马屁股是光光的!他又搭上第二箭,瞄准了那红色的马屁股!便听弓弦响处,一箭正中他的眼窝,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如麻袋片子一般,跌落尘埃。

鞑靼骑兵吃惊地循着弓箭来的方向望去,便见山冈上立着一个英姿飒爽的蒙古女子,只见她身着猎装,脚踏皮靴,发辫双垂、貌美如花。手中扣着长弓,已经搭好了第二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拇指的碧玉扳指一松,一支响箭呼啸着破空而至,又一名骑兵应声落马。

“不要怕,她就一个人,冲过去……”率队追击的千夫长咆哮起来,话音未落,便见漫天的箭黑压压从山坡后射来,如冰雹般笼罩在鞑靼骑兵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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