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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815)

面对这个浑身是刺的家伙,素来动脑动嘴不动手的王贤,还真是有些难以招架,就在他骑虎难下,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其他和尚终于听到动静赶过来,把两个人拉开。这空当,也先还从地上弹起来,朝王贤的软肋狠狠就是一脚,登时把他踹倒在地,抱着肚子蜷起身子,眼泪鼻涕淌了一大把。

和尚们赶忙找了根绳子,把也先捆成了粽子,又用布头把他嘴堵上,这才制住了这个小疯子。

这时候,心严也赶来了,让人把也先送去戒律堂关起来,看着一身灰土、狼狈不堪的王贤,心严叹口气道:“见识到了吧,你送来接师傅衣钵的,就是个佛祖也度化不了的小疯子。”

第七百二十五章 师徒

王贤捂着流血的鼻子,揉着隐隐作痛的肋部和背部,一脸无语地看着心严,心严又想要教训他,道:“不过师弟,佛门之内,斗殴是绝对不允许的,不管你有没有理,都是犯戒的。”

王贤只好亮出了那面写着‘不语’的木牌。

心严一看那俩字,死板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笑意,“算了,念你初来,这次就不作惩罚了,不过下不为例。晚膳的时间到了,快去吃饭吧。”

王贤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跟着心严去斋堂,这时候僧人们已经到齐,都看向捂着鼻子的王贤,王贤这些年哪这么狼狈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过当看到和他一起进来的心严,僧人们一下都老实了,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起了木头。

心严冷哼一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定,王贤四下看看,见心慈招呼自己,忙走到他身边做好。僧人们便开始念诵经文,王贤也不知道他们在念什么,好在他修的是闭口禅,也不用装模作样地跟着瞎哼哼,只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食物暗暗咽口水。

好容易挨到念完了经,和尚们开吃,王贤也赶紧抓起筷子,风卷残云起来。看的心慈一阵心酸,暗道,这么大的人物,放着好日子不过,何苦来遭这份罪呢?

和尚们是不能浪费一粒米的,因此桌上的饭菜刚刚够吃,王贤吃到一半,却搁下筷子了,不动声色地把两个馍馍揣在袖子里。心慈虽然看见了,却只当他是贵人,少吃多餐,想留着当宵夜,也就笑笑没说话。

吃完晚饭,和尚们是要做晚课的,王贤修闭口禅的好处,就是不用念经,所以只管回屋待着就是。他在院子里踱了会儿步,见僧人们都集合到前殿,诵经声响起来,便抬腿往戒律堂走去。

戒律堂的门虚掩着,王贤轻轻推开门,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了被堵住嘴,捆在柱子上的也先。他走过去,站在鼻青脸肿的也先对面,也先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两眼却恨恨地盯着他。用那句老套的台词说,就是‘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已经被也先杀了一百次啊一百次。’

王贤叹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摞草纸,一支毛笔,用口水浸湿了笔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送到也先面前。也先这样的蒙古贵族子弟,自幼是学汉文的,至少是识字的。

看了纸上的字,也先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再不那么狂躁,而是两眼发直,过一会儿,竟眼圈通红,泪水滴滴淌下来……

王贤写的那几个字是,‘若我不把你带回来,你今日何在?’

答案也很简单,不是跟他爷爷一样被阿鲁台杀了,就是跟他父亲一样,被阿鲁台俘虏,成为阿鲁台父子随意凌辱的奴隶……五月里,王贤去河套时,就得知了瓦剌部被鞑靼部消灭,大汗答理巴和太师马哈木战死,脱欢下落不明的消息。后来离开草原前,又得知原来脱欢已经被俘虏,按照蒙古人的规矩,全家成为了鞑靼人的奴隶。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这消息早传到京城,现在看来,也先也听说了,估计这就是他性情大变的原因……不过冤有头、债有主,王贤可不想替阿鲁台当这个债主。

见一语惊醒梦中人,王贤又写下几个字,送到也先面前:‘你饿不饿?’

也先抽抽鼻子,点点头。

‘我给你松口,不许喊。’王贤写道。

也先又点点头。

王贤给他拔下堵嘴的布头,不留神又差点被也先咬到。王贤重重拍他的光头一下,写道:‘你属疯狗的呀!’

“你这个骗子,你根本不是什么明朝太子!”也先低声狠狠道,蒙古人恩怨分明。虽然家破人亡的债不能算在王贤头上,但当初这家伙蒙骗他爹他爷爷的账,也一样要算。

‘你现在只能指望我,真打算把我当仇人?’王贤写满一张纸,换一张继续写道。

也先眼前一亮,急切道:“你能帮我报仇么?”

‘你想太多了……’王贤写完,往也先嘴上塞了个馒头,也先便大口咬起来,结果一口咬得太大,噎得直翻白眼,王贤只好继续写道:‘饭要一口一口吃!’

这话其实挺没营养的,在王贤来说,纯属废话一句。但在也先这种快溺死的人眼中,就像抓到根救命稻草一样……他认为这是王贤给出的承诺,在将来时机合适时,会帮自己报仇一样。忙使劲点头,看王贤的眼神都变了……

王贤一看他那小眼神,就发现自己写的话有歧义了,但也懒得提醒他,横竖错有错着,能先让这小子乖乖听话就好。至于将来,他就呵呵了……放虎归山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干的。

也先狼吞虎咽吃完两个馒头,身上有了些力气,对王贤道:“我恩将仇报了,我不是人,随你处罚,让我当牛做马都成。”

‘用不着,谁摊上这样的事儿,都会失去理智的。’王贤叹口气,写道。这也先他实在有些妙用,把自己打得鼻子喷血那茬,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也先流露出感动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怎么哑巴了?”

王贤翻翻白眼,把自己的小木牌给他看。

也先怎么也在庙里修行这么长时间了,自然知道这木牌是啥意思,露出同情的神情道:“老和尚太王八蛋了,故意整你呢。”

王贤深表赞同地点头。

“你不会真那么听话吧?”也先小声问道。

‘只要说一句话,我就得走。’王贤无奈地写道:‘这寺里所有人都盯着我呢。’

“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发誓不会出卖你的。”也先忙表态道。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王贤心说,又写道:‘人多眼杂,小心为妙。’

也先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去给你求求情,让你早点回去。’王贤写完想一想,又添上几个字。‘对了,我是你师傅来着。’写完这句话,把笔和纸往怀里一揣,朝也先龇牙笑笑,重新堵上他的嘴,出了戒律堂。

王贤之所以走得那么急,皆因为不知道和尚们晚课要上多久,所以担心被撞见。但事实上他多虑了,直到戌正时分,僧人们才结束晚课,从大殿中出来。

心严离开大殿,走到自己所住的戒律堂,刚要进门,就看一个黑影从廊下出来,心严定睛一看,是王贤,便道:“师弟有事么?”

王贤点点头,指指里头,朝心严合十作揖,一副请求状。

心严猜测道:“你是给一念求情?”

王贤愣了一下,方想起也先好像就叫这个法号,忙点头连连。

“师弟不要多事……”心严眉头一皱道。

王贤却拉着他不放,指指北面,又指指自己,总之是一通乱比划,连自个都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心严也只能猜测道:“你是说是你把他从草原领回来的?你也算是他师傅,要对他负责?”

王贤点头连连,这才发现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好处,对方自行脑补出来的话,总比自个说出来的,更入他自己的心。忙又比划一通。

“这……”心严这下也看不懂他这鸡爪疯是几个意思了,苦笑道:“你是想自己管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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