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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221)

“喂喂,双木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程乃轩又开始抗议了,俞老夫人就没好气地说道:“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没个人看着你,我和你娘还真不放心。这样吧,就是谢管事。他跟着你爹东奔西走很多年,却因为一次事故腿脚不便,方才留在了家里,看着你却是正好。媳妇你说呢?”

婆婆都决定的事,陆夫人当然不会不点头。想到汪孚林自陈家里人手不够,她就笑着说道:“谢管事在挑人上头很有眼光,现在跟着老爷的几个人,全都是当年他挑选的。孚林你既是没空添人,可以让他代劳,眼光绝对上佳。”

那敢情好,这种饱经世事的老管家正是他最需要的,就因为不可能在市面上轻易找到,这才求助于程家!

汪孚林顿时欣喜若狂,赶紧谢过。等到他告辞的时候,程乃轩二话不说硬是要送,可一出屋子就没好气地揪住了他。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次叶县尊觉得你功劳不小,决定也给你弄个特批廪生,估计就这两天公布。也就是说,今年岁考你一定要考进一等。”汪孚林直截了当地丢出了缘由,见程乃轩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就慢条斯理地说道,“考不进一等就得停掉廪米,停掉廪米就意味着丢人现眼,你想想,等过年你爹回来,知道你升了廪生却停了廪米,会不会对你大发雷霆?还有许村你未婚妻许翰林家,会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所以,老老实实把生意交给行家,然后跟我去读书!”

汪孚林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之前被柯先生和方先生轮番上阵,折腾得快心理阴影了,决定抓个同伴一块受罪!可特批另一个廪生名额的事,这还真不是他对叶县尊和冯师爷提的,而是那两位看在程乃轩岳家乃是那位许翰林的份上,在他得知之前就已经私下里定了下来,如今,程乃轩和他一块,推荐名单已经呈报南直隶督学御史谢廷杰,他连拦下都不可能!

之前紫阳书院换门联事件,汪孚林已经团结了大部分的歙县生员,此次面对硬塞过来的廪生名额,无奈之下,他对叶县尊冯师爷提出的交换条件——义店为紫阳书院之中勤学苦读的非廪生生员提供特别助学金,其数额相当于每月六斗的廪米,一共二十人份,这也算是他和程乃轩抢人名额的补偿。

当然,即便如此,仍然不能避免有些贫寒却又清高的生员心怀怨愤。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可从来没想要过廪生,否则他用得着岁考一等如此拼命?

再三确定汪孚林不是故意骗自己,程乃轩顿时抓狂了。能够从县试府试道试三关杀出重围,最终考中了秀才,程大公子当然不能算是纨绔,天赋才情也都不错,可问题是秀才这种科场基层在歙县从来不缺,整个歙县学宫整整一两百都是这样的,要考一等,就意味着要比一大帮年纪大的前辈考得更好,至少要杀入前二十到前三十!虽说程奎等人中举之后,学宫少掉一批最强的竞争对手,可岁考二等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一等?

而且他还早就翘掉了紫阳书院的课,经史子集都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用担心,柯先生和方先生都是应试高手,强化一个月,包你岁考二等,再强化一个月,包你岁考一等。”汪孚林直接给程乃轩打了包票,见他将信将疑,他就笑眯眯地说,“你别无选择,只能搏一搏。好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搬我家去,我去府衙求见段府尊,谈一下预备仓仓库的事!”

说实话,汪孚林真不是坏心眼,之前乍听得叶县尊和冯师爷把廪生问题报给了南直隶督学御史谢廷杰,他还争取过修改的,可既然改不成,他当然乐得自己有个难兄难弟陪绑。这不就叫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知道,他可比程乃轩更不想下科场,做个官商挺好的!

徽州府衙阳和门外,汪孚林只是对门子客客气气通报了一声,连门包都还来不及送,就只见那个四十开外的门子满脸堆笑,先是把他请到了门房小坐,继而一溜烟跑了进去通报。只不过一小会儿,人就带着一个青衫令史回转了来,那笑意比之前平添三分,点头哈腰地说:“小官人,府尊有请。这位是户房陈令史,您跟着他进去就行了。”

这要是换成歙县县衙,得到这样的待遇毫不出奇,毕竟通过直接间接手段,汪孚林对三班六房已经有了相当的掌控,可此时此刻走在徽州府衙,他只觉得四周围那些目光半是敬畏,半是羡慕,不由得就有些犯嘀咕了。虽说舒推官成了凉透的冷灶,府衙刑房因为他的缘故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可前者有迹可循,后者没人知道,而快班王捕头只是在吴家米行门口吃了他一个哑巴亏,可也没到眼下这种犹如凶神过境的地步吧?

因此,在绕过大堂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叫道:“陈令史。”

然而,原本一声不吭在前头带路的那位户房青衫典吏,却是直接先打了个哆嗦,随即方才停步转身,脸上表情竟有些紧张:“小官人有何吩咐?”

看这家伙的表情,汪孚林就更觉得不对劲了。他想了想,便稍稍迂回了一点问道:“府衙是不是有什么变动?”

陈典吏小心翼翼地瞥了汪孚林一眼,这才陪笑道:“小官人这变动两个字着实精妙。是有变动,前几天绩溪县县令丁忧出缺,段府尊因为秋粮在即,故而令舒推官前往署理绩溪县令,舒推官今早才被人抬着去绩溪。”

第二零零章 坑人的最后是被爹坑

名字似乎叫舒邦儒的那位舒推官,竟然去绩溪署理县令了?还是被人抬着去的,这什么情况?

汪孚林顿时目瞪口呆,货真价实满脸诧异。而陈典吏见其这般反应,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不知道,就又添了几句解释:“舒推官自从之前跟着徽宁池太道钱观察去探望过歙县叶县尊的病之后,回来之后就旧病复发,所以这次是抱恙去绩溪上任的。”

如果是什么好地方,那么舒推官抱病去上任,汪孚林还有可能相信,可绩溪那是什么地方?徽州一府六县之中,绩溪最小,也最穷,固然出过胡宗宪这样的高官——胡宗宪当初还是以他籍参加科举的——固然有身家豪富的大商人,可总的来说,绩溪在整个徽州府中占据的科举名额最少,赋税份额最低,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大约体悟到,就如同已经失宠的妾妇一般,舒推官竟是被段府尊给赶到绩溪去了!

难不成府衙这帮子人认为事情和他有关?他是很讨厌舒推官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可他还没有那样的能耐!

再一次快到段府尊的书房时,汪孚林正想着自己上一次在此对门面壁的经历,就只见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随即一个身穿青莲色衣裳的少女从里头出来,低着头不看路,只是心事重重地往前走。他也不记得这是否上次自己见到的段小姐,不想多事,见陈典吏连忙退到一边躬身行礼,他就往其身后闪了闪,像模像样稍稍低了低头。果然,人压根没看到自己,就这么从身侧过去了。他才刚刚舒了一口气,就只听陈典吏出声说道:“府尊,汪小官人来了。”

汪孚林也管不了身后是否有目光投来,听到里头段朝宗一声请,他立刻进了书房,见陈典吏也跟着进来了,还妥帖地关上了房门,隔绝了窥视的目光,他顿时轻松了不少,当即开口说道:“府尊日理万机,学生本不该贸然打扰……”

“不用客气了,此次夏税,歙县第一个完税,你功劳不小,更何况,这次歙县叶知县首倡各里收各里的新政,一人粮长,全里帮贴,算是走在了赋役均平的最前列,你又紧跟着捣腾出什么米券,难道不是为了帮衬他?”段朝宗直截了当地揭破了这一点,见汪孚林打哈哈连连谦逊,他就叹了口气说,“你来得正好,我也想找你。南京那边飞派白粮的玄机,应该瞒不了,今年秋粮,只怕比夏税更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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