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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319)

安慰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之后,风无痕的目光不由投注在了一旁的风浩容身上。尽管收养这个孩子不过是为自己造势,但每次看到这个孩子漆黑不见底的瞳仁,风无痕就有几分心悸的感觉。然而,孩子终究是孩子,风无痕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教导好这个没有父亲照顾的侄儿,因此他面上待这个孩子极为亲切和蔼。

“浩容,你已经是十岁的大人了,孤的这些儿女们都还小,你平日也照顾他们一些,读书上进的话孤也就不说了,想必你知道进退。若是想你娘了就回王府看看,不用藏着掖着。总而言之,你是五哥留在世上的唯一一点骨血,千万不要自误。”

那孩子也不点头,只是怔怔地瞪着风无痕,许久才迸出一个字:“好。”

旁的就再也不多说了。一旁的海若欣眸子中透着一缕寒光,这几天虽然其他三女都多少去探视过这个孩子几回,她却只是去了一次,而且不过是淡淡地说了几句话就回转了来。她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远不如越起烟和红如,但看人却是极准。这个孩子虽然年幼,但那神气却非同一般,五皇子风无昭的去世若是说和自己丈夫获封皇太子没有半点关系,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因此她宁可揣着一份怀疑,否则到时让孩子算计,那事情就太可笑了。她已是打定主意将这个孩子栓在自己身边看着,这种孩子的心性已被多年的屈辱生涯玷污,要纠正便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到了上路的时刻,此次相送的却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虽然前几次他都是让氓亲王风氓致代为送行,但此次事务非比寻常,风无痕身份也不比往昔,因此皇帝也顾不上自己身体不佳,执意送到了郊外。虽然西北大营驻扎有数十万大军,但皇帝犹自担心路上有什么闪失,因此特意从丰台大营调来了一千精兵护送,而展破寒为表示郑重,也让心腹展容随行。他虽然离开破击营已久,但展容和那些营中将校都相熟,若是有什么万一还可以见机行事。

“无痕,西北有萧云朝在督军,他也是大学士,此次会盟你就把他一起拉上。虽然萧云朝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大见识,但为官多年,在审时度势方面总还是有些心得,所以你有时不妨听听他的意见。”风氓致趁着无人注意,低声对风无痕道,此时此刻,他更像一位长辈,就连称呼也忘了上下之分,直到话说完才觉察到自己的失礼。

“皇叔祖放心,我记下了。”风无痕微微一笑,重重地在风氓致手上捏了一下,显然并不在意。“此次我离京没有带自己府上的幕僚,而是把萧府养的那几人全都带上了,无非就是为了这个意思。”他见时候已是差不多了,这才走到皇帝面前拜别。刚才的一举一动,他知道父皇都看在了眼里,此次一别最为凶险,因此父子两人沉默良久,皇帝才勉强说道:“无痕,此去路途遥远,你自己珍重。”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负重托。”风无痕语带双关地道,随后深深俯首行了一礼。

皇帝目视着车马逐渐远去,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连忙用丝帕捂住嘴。几声过后,他疲惫地取下了那帕子,看也不看就塞进了怀里。

他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非明方真人用针石拖着,怕是根本就熬不过来。虽然平日在百官跟前他总是一副康健的模样,但在心底,他却是盼着日子过得慢一些,好歹也让他安排完一切再走。

皇帝刚才的举动虽然看似随意,但有心人还是看在眼里。毕竟如今的情形特殊,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在几个大人物身上,比如说这次跟来的何蔚涛,他就清清楚楚地发现了皇帝刚才将丝帕捏在手里时露出的一缕鲜红,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心惊肉跳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而其他几个心细的朝臣也发现了一点端倪,但面上都是不露毫分。

年嘉诚心思重重地坐在车中,虽然旁边的几个同伴都在极有兴致地谈天说地,他却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自从进了萧府为一幕僚,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出京城了,成天都是聚在一起审视局势,若非时时提醒自己,他都几乎忘却自己也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

可惜,虽然外人看他们风光无限,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萧云朝对于自己这些幕僚的态度。那是一种漠视,虽然萧云朝面上总是还对他们客客气气,但要说信任,却是还不及府中那些其他善于奉承的清客。若非皇后萧氏时时派人送来赏赐和赞赏的话语,但要伺候这样一个主子,年嘉诚却多少有些不忿。

这次风无痕讨了皇后的懿旨将他们都带了出来,年嘉诚便有一种冲动,与其在萧府继续消磨岁月,还不如投靠了这位风头正劲的太子殿下。须知萧府如今虽然鼎盛,平日里几乎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极盛之下必有隐忧,将来怎样却要看风无痕的心思了。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的事情还是现在预作打算的好。

第二章 教导

由于此次前去西北的队伍浩大,因此行程便怎么都快不起来。不说队伍里的那四位身份尊贵的女子,便是庞大的军队和随从也使得路过的州县疲于应付。可是,谁都知道队伍中有风无痕这位当朝太子,哪个州官县令敢应付差使,不由都拿出十万分精神巴结着。毕竟先前詹事府已经有了先例,若是能对上太子殿下的缘法,那飞黄腾达无疑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然而,这却苦了风无痕,不说路过的州县父母官,就连邻近地方的官员也全都涌过来巴结他这个太子,竟是让他忙得精疲力竭。虽说他可以推故不见,但为了给人一个亲民的印象,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和那些龌龊官吏周旋。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些风骨不凡的官员。路过普定县时,那位县令就去巡视了河堤,直到接报后两个时辰才满身是泥赶了回来。虽然随从的理藩院尚书虞荣期大为光火,但风无痕见这位一县父母官泥泞不堪,脸上大汗淋漓的模样,又瞥见那一双粗糙不堪的手,他看便知这位县令不属于那种养尊处优的官员,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好感。

对于这等百姓称道的官员,他不仅一句重话都没有,反而好言劝慰了几句,让这个因为执拗脾气而不得升迁的县令心中极是妥帖。也正是因为如此,风无痕记下了这个县令的名字,这种人虽不能用于庙堂之上,但治理一方之地还是极其稳妥的。不过,一路经过的州县之中,似这等官员竟是极其罕见,一张张几乎无二的阿谀嘴脸让风无痕着实厌烦了一阵。

清宁公主风凡阿虽然出身皇族,但家世却不过普通,父亲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郡王。此次皇帝命皇后萧氏在宗女中遴选了几次。身家清白。仪容端方的她便得了青睐,不仅萧氏亲自将她认为己女,又晋封了公主,便连她的父亲也沾了女儿地光,在太常寺兼管了一个不大不小地差使。然而。一个妙龄少女远嫁蒙古,而且还是赖善这样的老人,不免让年少的风凡阿黯然神伤,因此她在途中几乎一言不发,眼看着便一天天消瘦了下去。

风无痕和这个堂妹先前并没有见过,但此次他责任在身,势必不能坐视风凡阿这般郁郁下去。凌云皇族和蒙古诸王几乎是世代联姻,就连当今皇帝的生母孝慈皇后也是蒙古库尔腾部的贵女。现任亲王赖善地姑姑,让草原上奔放惯了的女子嫁入深宫,这也同样是一种折磨。不过,身为王女,她们的命运早就不由自主。因此即便风无痕心中怜惜,却仍只能按照祖制办事。

这一日傍晚歇息在驿馆的时候,四个皇族贵女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此去西北大营只有十天不到的路程,她们在行前早就被宗人府派人教导过,深知中原蒙古习性不同,因此便在一起想象着将来的岁月。除了年岁最长的平昭郡主风凡琳尚能自持外,其他三女说着说着便垂下泪来,其中风凡阿最为凄楚。无论是准噶尔客图策零还是索图及萨克部的两位亲王,都是正当壮年。而她嫁地却是老头子,想到今后再难面见父母,她的心便若刀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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