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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368)

见礼坐定之后,海观羽便道出了来意,果然,他是为了辞去宰辅一职而来的,至于继任者,他则是直截了当地把鲍华晟拉了进来,让这位右都御史大人极为郁闷。“皇上,你也知道,老臣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不能让鲍大人早日熟悉宰辅一职,将来临阵磨枪就来不及了。”

海观羽郑重地说道,“老臣并非矫情,如今皇后娘娘和兰妃娘娘都是海家的人,即便是为了避嫌,老臣也不得不辞去宰辅一职。”

“海老爱卿,如今正是纷乱的时候,你一旦撒手,朝中能镇压场面的人就少了一个。”风无痕的音调又提高了一些,“朕虽然能引旁人为心腹,但论及忠心可靠,便不出你,氓亲王和鲍爱卿三人,你这一去,朕便少了一只臂膀。”

“皇上,微臣并未说真的要告老致休啊!”海观羽眨眨眼睛,狡猾地答道,“宰相一职由鲍大人接任,老臣的大学士一职仍在,协理朝政也是分内的事,谁敢有二话?”他仿佛是觉得话还不够清楚,又偏头对鲍华晟道,“这对鲍大人也是好事,换作平常,他的职司也一时卸不下来,这次等到连玉常回京,你的右都御史一职也可以留给他了。至于左都御史冯大人实在年迈,皇上也该赏他致休,顺便把这个职衔让鲍大人挂上也就是了。”

一番天衣无缝的说辞让另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风无痕笑着打破了僵局。“敢情海老爱卿是以退为进,害得朕担忧了好一阵子。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有人上书捣乱。”他又想到了那些奏折上的糟心事,脸色又阴沉了下来,随后便冲着鲍华晟吩咐道,“今日鲍爱卿被推了上来,以后行事便得更加小心,盯着这个位子的人多了。须知海老爱卿虽然三朝为相,被这把火炙烤的滋味也领受过,你这个宰相可是责任重大啊!”

鲍华晟先前听着两人的对答,心头已是泛起了万千感想,此时见皇帝问话,连忙起身撩袍跪倒,恭敬地俯身应道:“承蒙皇上和海相看重,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了好了,这可不是朝堂奏对,用不着这么一本正经。”风无痕亲自将鲍华晟扶了起来,脸上已是带着激赏的笑容,“海老爱卿看重的人,先帝多次简拔教导的人,绝非一个普通的忠臣或是直臣。鲍爱卿,你尽管放手去做,朕自会给你撑着。”

鲍华晟竟感到一阵鼻子发酸,好容易才止住了情绪。他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君主一眼,重重地点头道:“皇上放心,先帝当初不究臣的过失,反而多次重用,微臣早已铭记在心。如今皇上和海相又如此信任,今后哪怕再有风雨,微臣也一定能够抵挡。”他斩钉截铁地道,“只要微臣仍有一口气在,断不许那些小人作耗,毁了我朝的大好基业!”

鲍华晟的表白令风无痕和海观羽倍感悸动,然而,风无痕是看到了一个纯臣的风骨,海观羽则在叹息鲍华晟的太刚易折。毫无疑问,身为一个宰相,要有作为君王心腹的准备,要时时刻刻将许多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情揽上身,更多的时候,他需要承担君王的怒火和百姓的责骂,更不用提那些在阴影中的谋划了。只有具备这些条件,才称得上是一个真正合格的宰相。

鲍华晟,毕竟还是城府太浅了。海观羽心中轻叹,面上却露出了坚决的笑容。不论如何,论资历和官级,朝中几乎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自己就是再费心血,也得为朝廷留一个称职的宰相。

第三章 喜脉

和萧云朝一起回京的还有库尔腾部的雅娜郡主和萨克部的明秀郡主,只不过两人进京是恰逢成祖皇帝大丧,因此只是居住在京城的一处王府中,并没有立刻进宫。依照凌云礼制,大行皇帝大丧三年之内,新君不得行选秀或纳妃之事,但两女身份俱非平常,礼部尚书马逢初便伤透了脑筋。

他也知道皇帝最近忙于处理国事,压根无心理会这些事,但那些蒙古贵女也不是好伺候的。雅娜郡主不过是偶尔使使小性子,而那位明秀郡主就聪明多了,在和内务府派去的人相见时,还不动声色地数落身边侍女不懂礼制,却隐隐约约提点出朝廷和蒙古各族的密切关系。如此一来,他这个礼部尚书固然难做,连内务府总管原佩豫也是分外头疼。

这一日,两人不敢为此事打搅皇帝风无痕,便相约一同去慈宁宫谒见太后萧氏。凌云礼制与前朝不同,后宫嫔妃虽然不得干政,但太后却往往可以随意接见朝臣,在后宫之事上更是拥有最高的节制权。不仅如此,马逢初和原佩豫都知道如今萧氏一族的势力可谓是权倾朝野,因此两人也是提心吊胆,唯恐触怒了这位尊贵的皇帝之母。

“唔,你们两个说的也有道理。”萧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两位贵女就搁在那里也不妥当,毕竟人家身份非比寻常,有点小脾气也是免不了的。“下头的两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虽然隔着帘子,但他们还是能感觉到萧氏炯炯地目光。因此背上已是沁出了汗珠。“太后圣明,皇上尽孝原是天下黎民的楷模,但现在两位郡主都已经进了京城。倘若不能纳进宫,留在外头三年也不是办法。不若想一个从权的法子才是。”原佩豫点头哈腰地道。

“此事哀家最多只能作一半地主,皇帝在这些事上头并不用心,不过是无可无不可的性子。”萧氏不置可否地道,心思一转便虑到了重点,“后宫之事以皇后为最尊。哀家待会和皇后商量商量,让她牵头拿一个法子出来也就是了。”她又瞧了底下地两人一眼,悠悠道,“你们两个都是有心人,此事提醒得确实是时候,否则出了纰漏也就难以弥补了。今后的差使也需尽心巴结,皇帝还年轻,事事你们都得多生一个心眼,如此才是辅臣该做的,明白了么?”

这几句似敲打似警告的话顿时让两人噤若寒蝉。齐声叩头称是后便退了出来。直到出宫,两人心头仍是一团浆糊,相视之后发出一声不约而同的苦笑。

“原大人。今后你这个内务府总管便得多多上心了。“马逢初地脸色无比难看,“那些有心送女应选的,最好让他们走走太后和皇后的门路,否则以后你那边就甭想清净了。”

原佩豫哭丧着脸点点头。“马大人,下官先头曾经得罪过皇上,圣眷远远不如你,今后若是有什么事要劳烦你的,还请马大人多多提点一二。”

两个在京城中都还算说得上话的官员如释重负地上了自己的官轿,心中却还在琢磨着萧氏那些话的用意。一步走错便满盘皆输,他们哪敢忽略一丁点细节。

皇后海若欣在例行请安的时候被萧氏特意留了下来,然而,仅仅听了几句话,她的脸色便阴沉了,好一阵子才恢复了正常。“太后,这些许小事您作主也就是了,何必来问儿臣的意思?”她似笑非笑地答道,“本朝和蒙古地联姻是历代皇帝都有的事,更何况这一次是西北大战刚,刚结束,别说两位蒙古郡主,便是十位八位也是应当的。儿臣虽然平素不太懂事,总不成在这些事情上还要使绊子,那不给旁人看轻了?”

萧氏紧盯着海若欣地眼睛,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你这话说得言不由衷,以为哀家不知道么?”她仿佛是想起了当年自己恣意的时候,眼中又露出了一丝朦胧的笑意,“无痕向来是宠幸你的时候最多,但你怎么就不争气,如果能诞下一位皇子,不就没有任何悬念了?连琬贵人平氏那样出身微贱地人都生下了一个儿子,你们海氏姐妹居然都没有动静,真真是令人着急。”

海若欣不由脸色一变,转瞬又若无其事地道:“太后,这些都是天命,强迫不得,横竖儿臣还年轻,我想老天爷该不会那么绝情才是。”

她的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露出了一个笑容,“平氏虽然生下了儿子,但秩位上却仍只是一个贵人。儿臣寻思着她也是东宫的老人了,因此有意挪一下她的秩位,给她一个琬嫔的封号,如此外人应该就无话可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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