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朱门风流(672)

张信一个个教训下来的时候,张越却正在心里琢磨着刚刚的那个信息。他实在是闹不明白,鞑靼的阿鲁台是不是疯了,连番重挫下竟还是不死心,一再招惹大明,难道就不怕瓦剌趁虚而入?原本的阿鲁台算得上一代枭雄,打着黄金家族大汗的旗号发展自己的势力,如今这般不明智算怎么一回事,难道鞑靼本部反对他的人太多,想要靠进攻大明来重竖人望?

要真是那样,那可是饮鸩止渴自寻死路!

“越哥儿!”

还在攒眉苦思的张越一个激灵回过神,看到张信正盯着自己的脸上瞧,他连忙上前了半步。原以为张信必然有什么其他交待,谁知道对方竟是在沉默了老半天之后,指了指张超张起和张赳,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有关系重大却又不得不当机立断的事,就由你做主。虽说长幼有序,但他们三个加在一块也不比你经历得多。想必就算你二伯父在此,也一定会赞同这一点,老太太若活着就更不用说了。”

“大哥,越儿虽然确实有些见识,但真有什么大事,总还是他们一起计议妥当!”

看到张倬从旁插话,张越心底自是有数。他那爹爹背地里什么托付什么期望都说了,哪里是不想让自己背负太大的责任,而分明是不想让张超他们兄弟三个生出什么想法。他沉吟片刻,正打算开口说话,旁边的张超却抢了先。

“大伯父放心,若是遇上大事,我一定听三弟的!”

“我也一定听……”张起连忙接在了后头,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如今还在祖母的孝期,要是我们还那么不懂事,对不起祖母,也对不起还在外头的爹爹。您就放心好了,吃一堑长一智,咱们做什么事都会倍加谨慎小心。”

张赳斜睨了一眼张越,也垂下了头:“爹爹放心,我一定好好温习功课,不掺和外头的事,一切都由三哥做主就是。”

没想到三兄弟都答应得这么快,张越倒是有些措手不及。这当口他也不想再说什么推托的话,上前深深行礼道:“既然大伯父这么信赖我,大哥二哥和四弟也都说了这话,我便揽了这责任。咱们四个这次回京,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定会齐心协力共同应对!”

“好,答得好!”张信将那个黄杨木笔筒中的笔都倒了出来,随即信手递给了张越,“这个笔筒你带回去做个纪念。这是昔日元朝皇帝御前的东西,如今外头的包金嵌玉都没了,只剩下这一根光秃秃的木头。所以你们要记住,宗族给你们的荣华富贵不能保一世,该靠自己的就得靠自己!将来是你们这一辈的天下,这家里的天,从今天开始就轮到你们来扛!”

第五百八十七章 意料之外的相遇

因开封毗邻黄河,虽说夏季常有黄河泛滥水灾的危险,但平日风平浪静的时候,水路就成了沟通南北的最好选择。张越等人此次便是选择坐船沿黄河北上,然后再从会通河到通州。而身负要务的张辅则是耽搁不起,早在下葬和三虞祭祀之后便快马赶回了京师。

如今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张越等人一路自然是走得顺顺当当,只不过,从黄河改道运河乃是走安山湖一线,就只见运河沿线都是络绎不绝的粮船商船,行程不免慢了下来。

张越之前去山东上任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下船改陆路,如今重回故地,发现当年的小村庄比从前何止热闹了一倍,而且仿佛有些小镇的雏形,他心中大是感慨。此地已经是山东地界,趁着靠岸停泊过夜,他便索性带着牛敢等四个护卫和几个置办饮食的小厮一同下了船。

一路穿过码头,身穿青布袍子的他看上去并不起眼。他有心瞧一瞧这个新鲜出炉的小镇,便打发那几个小厮自去采办,自己则带着牛敢张布四人四下里逛了起来。就在他随便走进一家小客栈的时候,却发现靠墙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女人。

不但是他,坐在那儿的唐赛儿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张越。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人,一直不离左右的唐青霜并不在,青布包头蓝布交领衫子黑色布履,不施粉黛的她瞧上去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民家少妇。刚刚打发了几个上来搭讪的无聊客商,这会儿她正一手拿着盛着酒的小瓷碗,目不转睛地盯着张越看了片刻,她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张公子,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

尽管张越只是当初在孟家见过唐赛儿一回,之后除了冯远茗提过一次,他几乎就完全没有再听到过这位白莲教教主的任何传闻,但朝廷的海捕通缉榜文还在,张越看着那张几乎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庞,很有一种叹气的冲动。可人家既然没有见着他就要喊打喊杀的,更没有立刻抽身而走,他便索性走上前去:“没想到你还在山东。”

“我只是趁着清明祭扫先夫的坟墓,没打算在山东多停留。”唐赛儿哂然一笑,见张越只是站在那儿,她便漫不经心地说,“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缘,张公子何妨坐下喝一杯?算起来你那妻妹是我的小师妹,也不是外人了。”

张越从来没想过会再次见到唐赛儿,因此压根没料到对方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官匪有别固然不假,他固然可以想办法留下她,但要是她真用什么鱼死网破的法子,对于他同样是大麻烦。毕竟,冯远茗确确实实是这位白莲教主的师傅——尽管只是医术上的师傅。

扭过头扫了一眼身后四个目不斜视的护卫,他觉着自己这时候再站着反而更扎眼,于是便依言坐了下来。看到唐赛儿摆摆手向一旁的伙计又要来了一套碗筷,又无所谓地在他酒碗中斟满了,他不禁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他先头在青州奉旨监斩,那屠刀之下可是一口气杀了几百个人,其中多半都是白莲教徒,若是说和对面这位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人老了,心也软了,这几年我没杀过几个人。”举起那个粗制的白瓷酒碗喝了一口,唐赛儿便淡淡地起了个头,见张越脸色猛地一僵,她便放下了杯子,“我不比你,你虽然是文官,可这些年你杀过的人,恐怕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吧?只是老了也有老了的好处,至少我比从前精明些,不会被人算计了也浑然不觉。岳长天死了,那位汉王世子也死了,我的仇已经报了一大半,你不用担心我还会揪着你不放。”

头顶上不再悬着这么一柄利刃自然感觉不错,但是,听到唐赛儿提到的这两个名字,张越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京师大乱的那一夜,他听说自己家附近的巷子出现了一具莫名尸体,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就让胡七去查了查,等得知是岳长天时,他索性就没有对其他人提。至于汉王世子的死他倒是从来没往某个方向去想,如今听来,难道也是这个女人的手段?

“唐姑娘,你就想对我说这些?”

“我只想对你说,不要小看了女人!”唐赛儿满斟一杯,随即举杯一饮而尽,这才将杯子随手撂在了桌子上,“女人一旦偏执疯狂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以后要是官府能公正一些良善一些,朝廷能够少打仗,兴许我会用这双杀过人的手做羹汤过过平淡日子,但若是不能,我也大可豁出去!我奉劝你多加小心,你可是也有一个疯狂的女人盯着!”

言罢她便站起身来,指着张越对那个在店堂里忙忙碌碌的伙计淡淡地点了点头:“今儿个的帐记在这位公子头上!”

听到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再看着那个身穿蓝衣的背影跨出大门,张越几乎要吩咐人追出去,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如今已经不是山东的父母官,也不是刑部负责海捕事宜的官员,就算抓着这位白莲教教主又有什么用?那只是更烫手的山芋,更何况人家已经明说打算收手,他就更没必要多管闲事了。更何况,那死掉的两个人都是他也想除之而后快的。

上一篇:凌云志异 下一篇:武唐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