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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673)

结帐出了客栈,他往街道两旁扫了一眼,见再也寻不着唐赛儿的影子,就回头吩咐跟出来的四个人不许和人提起今日的偶遇,随即便继续顺着起初定下的行程继续往前走。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他方才回到了船上。此时,负责采买的小厮已经都回来了,倒是张超特意在船头等,见着他上船便埋怨了两句,随即便提起了一个重大消息。

“礼部尚书吕震已经出狱复职了。”

想到之前朱棣把一个个大臣打入大狱时雷霆万钧的坚决,之后一个个人往外放时的那种拖拖拉拉,张越不禁觉得皇帝如今确实是喜怒难测,于是便开口问道:“这是多久的事?”

“大概就是五六天前。是京中南下南京的官船上传来的消息,因为万寿节快到了,这次皇上要御奉天门受百官朝贺,同时接见四夷朝使,因为礼部少了吕尚书,这几个月一直效率低下,所以最后人就放出来了,而且还官复原职。”

这算什么理由?要真是因为这缘故,如今礼部另一位尚书金纯听了非得七窍生烟不可!

想归这么想,但对于吕震兼理三部尚能井井有条的本事,张越心里还是佩服的。须知礼部一向是清闲衙门,固然管着三年一度的会试,但主考官都是取自上裁,还不算极有实权的部门,可吕震偏能处处握权排除异己,而且还坐得很稳当。上次他亲耳听到皇帝大发雷霆,如今却又轻轻巧巧赦免了,此人得圣心可见一斑。

行程中的小小插曲只是平静水面上的小波澜,很快便消失了去。三月二十三日,船终于停在了通州码头,留守京师的高泉早早地等在了通州城内,这天清早就到码头上等候,午后方才接着了人。由于女眷行李不少,随行更是用了六辆马车,他吩咐下人看好从船上往下卸东西的脚夫,又快步走到了张越三兄弟的面前。

由于兄弟三个的儿女都还小,最大的还不满四岁,最小的还在襁褓,路途颠簸恐怕吃不消,而且都是重孙辈,于是此前就都留在了京中,同样留下的还有方水心母子和红鸾母子。前者是关在屋子里谁都不理会,后者则是因为张赴此前便身子不好,她思来想去便去求了张倬,于是就留下了。这会儿高泉禀报说一干小主人都还好,众人自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女眷们都已经登了车,张越正打算上马,就听见码头另一边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里也停靠着一艘客船,此时吵闹声音极大的恰是船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的面前围着几个码头上挑运行李的脚夫和车马行兜揽生意的车夫。等到听清楚了那随风飘来的话语声,张越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是讨价还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别以为咱们是外地来的不懂行情,我爹可是京官!通州到北京才几十里路,咱们这么点人要半吊钱,你怎么不去抢?还有,这么些行李从船上运下来就有九十文,呸,你做大头梦呢!母亲,您别拦着我,咱们大老远从泰和赶过来,是到京师过好日子享福的,凭什么受这些苦力的闲气!”

原打算转身出发的张越忽然听到泰和两个字,立刻就放下了缰绳,又转头仔仔细细地望了过去。这时候,只见有人搀扶了一个老妇缓缓从踏板上下船。那老妇瞧上去打扮得极其朴素,仿佛只是出自寻常人家。然而,联想到自己之前曾经向杨士奇提出的建议,他不免留上了心,连忙带了连生往那边走去。等到近前,他就听到那男子又嘟囔了一句。

“爹是堂堂左春坊大学士,如今咱们到了通州竟是连个接的人都没有,杨忠那个狗才究竟在干什么!”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世家名门

杨稷是杨士奇的长子,也是杨士奇唯一的儿子。自从杨士奇被征召入京为官之后,最初是假期太少,之后是皇帝离不开,二十多年中就没有回过家乡,夫妻俩自然就只有这么一根早年所生的独苗。此时此刻,杨稷满脸不耐,要不是下了船的母亲已是皱起了眉头,他几乎就想捋袖子对那几个死不松口的车夫动手了。

“请问可是杨伯母和杨世兄?”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下头传来了一个声音。看清是一个身穿青布袍子的年轻人,又听那说话的口气,他立刻收起了刚刚那幅嘴脸,疾步上前笑容可掬地说:“家父杨士奇,我便是杨稷,这是家母。你是父亲派来接咱们的么?我就说母亲难得上京一次,咱们又是不识路途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派人来接。敢问这位世兄名讳,怎生识得咱们?”

张越刚刚还想着杨士奇那般儒雅风范的长者竟然有这样的儿子,此时见对方态度骤然大变,他倒是吃了一惊。上前先施礼见过那老妇,他又对杨稷拱了拱手。

“在下张越,今天倒不是特意来接,其实也是恰好船到通州。刚刚听见世兄提到泰和二字,所以就起意过来瞧瞧。世兄又提到左春坊大学士,我就想着伯母和世兄自然是东里先生的家人无疑。怎么,是府上尚未有人来接?你们这一路坐船旅途劳顿,码头上人又太多了,不如我让人去雇马车,让诸位先行入京。”

杨夫人虽说已经是白发苍苍,平生少有离开家乡的时候,但终究是读书知礼的人家出身,见张越执礼恭敬言谈清雅,又是一表人才,顿时大生好感。人家既然报了名姓,又是一口一个伯母,还预备帮忙打点,她连忙摇了摇头道:“张贤侄不必如此客气……”

她这话还没说完,站在旁边冥思苦想的杨稷忽然猛地一拍巴掌,随即便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原来张世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小张大人!母亲,这位是张元节张世兄,父亲曾经在信上提到过的,是和父亲交情最好不过的杜大人的学生。既然是张世兄的好意,咱们就不要回绝了,等回到家您好好谢谢他不就成了?”

原本还在打量张越的杨夫人这才恍然大悟,但却越发诧异了起来。由于丈夫在朝廷为官,她在江西泰和也常常让家人上衙门抄官报,那些要紧的大事从来都不曾拉下一件,自然听说过张越这个名字。刚刚听到乍然没反应过来,却是因为面前的人和她想象中的相去太远。愣了片刻,她就含笑点了点头,又很是感谢了一番。

张越安排妥当之后,便回头去和张超张起通了个气。得知那是杨士奇的家眷,兄弟俩便都前去相见了。这一耽误,众人启程的时候就晚了好一会儿。由于码头上那些车马行的马车也不知道给多少人坐过,张越便让高泉腾出了一辆车来给杨夫人及侍女乘坐,用雇来的马车装了行李。而杨稷却不肯去坐马车,硬是要骑马和张越同行。

然而,就是这么个举动,却是让张越不胜其烦。要不是如今风大,杨稷没法子一路罗嗦唠叨过去,他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了。他哪里能想到,杨士奇的儿子竟然是这副德性!

进了京城宣武门,张越便让张超张起先回家,自己则带人护送杨夫人和杨稷去杨府。由于他来过好几次,送来的又是杨家母子,门房自是慌忙往里通报。不多时,管家杨忠就赶紧迎了出来。他是杨士奇从泰和带出来的老仆,上前给主母和少爷磕过头便连连请罪,然后又上来向张越千恩万谢。他这回不合算错了日子,可主母身体不好,万一有闪失就麻烦了。

既然已经好人做到底了,张越也就以有孝在身为由婉言谢绝了杨夫人入府坐一坐的邀请,很快就告辞离去。他前脚刚走,杨稷便上前搀扶了杨夫人往屋里走,却是笑意盈盈地说:“母亲,乡间把人家传说得凶神恶煞,可您刚刚也瞧见了,那张越分明是一个再和善不过的人。杜大人倒是运气好,挑中了这么个女婿,要说张家那可是顶尖的门户……”

“若是单凭军功勋贵,那还算不得顶尖,前头出了一位解元,后头出了张越那么一位进士,这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杨夫人出身士族,更看重的是读书科举,此时逮着机会便教训起了儿子,“你在读书上头天分普通也就罢了,这儿子却一定得教导好,这是杨氏日后的希望。杨氏在泰安也是世家名门,但却是靠你爹才振兴起来的,你别辜负了他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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