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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934)

发了一阵子脾气,因见程夫人不接话茬,沐晟也就不再提此事,只吩咐道:“去年到今年家里新添了十九处田庄,天时又好,出产至少能多上三成,备办那些东西足够了。你记着,英国公的礼加重一倍;蹇夏二人不用重礼,挑几刀好纸送几只好笔就成;杨士奇杜桢金幼孜杨溥都送文房四宝,里头不要忘了加一块端砚;而杨荣那里,除却这些,东西到北京时,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皮货,再采办四匹好马,他素来爱轻裘名马。至于其他人,照往年的例就是。”

程夫人虽一一应了,但听着这样大的手笔,少不得有些心疼。见她如此模样,沐晟便打发了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这才对妻子低声说:“我打仗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这黔国公的名头一来是靠着父亲,二来则是借着英国公的光。沐氏世镇云南,全天下唯此一份,只要我一道书谕,那些部族酋头没人敢不听,所以才被人称作是云南王。只有把京中上上下下打点好了,那些大佬们方才会在万一有事时帮着咱们说话,我只求把持住了云南,管他外头洪水滔天!家里的情形你都清楚,除了给三弟四弟留的那些,还有两百多处庄子,不要怕用钱!”

“老爷既然这么说,我心里有数了。只是,那个方水心先后从张家跑出来两回,虽说我派了稳妥人看着,可若是万一……”

“是该解决她的事了,但做得不好终究会招来骂声,再说芒市土司已经送了厚礼过来,那是她的堂弟,刚刚即位,不想她这个前任土司的女儿回去……这样,先头我不是不让你瞒着她交阯的消息么?我估量着阳武伯张攸撑不住多久,等到了那一日,你就让人假作无意透给了她。别看她如今做足了与张攸恩断义绝的模样,乍然得知噩耗,她这个刚烈人恐怕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要知道,孩子日后总有办法,至于她……她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尽管是一个自己看不上的摆夷女子,但听沐晟这般说法,程夫人仍是感到心里一缩,随即极其不自然地笑了笑,算是答应了。可等到丈夫说起从如今那位芒市土司那里得到的好处,她渐渐就抛开了那点子顾虑,重重点了点头。

不过是这一嫁一留的事情,沐家净到手两百顷良田,而且还笼络了芒市!

正如张攸所料,张超刚刚帮着陈洽收拢了败兵,交州府左近就陆陆续续出现了众多交人,最初是乌合之众,渐渐就有装备不错的士兵,因而四面城门一时紧闭。稍有好转的都督方政立刻出来主持四方防务,又让张超带人防守一方城头。几日的攻势虽说并不难捱,但眼见交人攻城车和云梯等等全都齐备,更有战象出没,众人心头无不是沉甸甸的。

若不是交南官员多贬谪,此外就是云南和广西两地的举人,九年一考难以迁转,于是越往南面越是难有用心的,但何至于就到了如此地步!

总兵府张攸寝室内,因为张攸硬是把张超派了出去,张倬不得不整日整夜地守着,而何太医也是尽心尽力地照料。此时此刻,他看着之前替张攸写好的那墨迹淋漓的遗折,一颗心已经是提到了嗓子眼。眼见何太医重新敷上外伤药,又扎针诊脉看了好一会儿,眼见张攸的呼吸仿佛微不可闻,他不禁着急地问道:“都已经五天了,究竟怎么样?”

何太医擦了一把额头大汗,转身长舒了一口气:“恭喜老大人,总算是捱过去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张倬不禁一下子跌坐在了床前的锦墩上,眼睛酸涩难当。一辈子不信神佛的他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这才对何太医挤出了一个笑容。

“家兄能幸免,多亏何太医!”

第七百七十一章 入交

和永乐年间第一次征交址动用号称八十万大军相比,此次柳升大军号称十万,实则是步骑水军五万,仍是走当年旧路从凭祥进兵。由于先前荣昌伯陈智败死,交州府以南诸多州县已经失去联络,所以最初大军行路仍是沿用永乐旧制,前后左右皆有侦骑,一路上或有小股贼军,最多也就十余人。直到经过隘留关镇夷关两关,方才遇到了第一股贼兵。

这股贼兵不过数百人,撞着前队之后,甫一交战,交人几乎是一触即溃。一番审讯之后,被俘的那些人却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只知道如今以南部诸州府为根基掀起叛乱的是号称陈氏正统后裔的陈天宝。因之前陈天宝设伏兵击败荣昌伯陈智之后,又发檄文征调四乡兵马拿下交州府,他们方才来到了此地,却没想到大军来得这么快。

闻听此事,军中文武无不是大震。安南原是陈氏为王,之前黄福已经找到了一个陈氏后裔,在交州府授了布政使虚衔,如今哪里又跑来一个陈天宝?

永乐年间张辅三次南征,齐集大军征调粮草再加上林林总总的人都得从各处征调而来,所以消息传出之后往往是需要一月乃至于数月才能真正进兵。而这一次柳升原本就在广州,麾下平蛮军操练一年已经使得顺手了,除了云南不用从他处调兵,而粮草上头也不用太过操心,速度自然不比从前,行程过半,大军只用了八日。

一想到荣昌伯陈智贸然进兵败死,这才有了眼下的结果,柳升原就是豪阔的性子,虽是恼火,更多的却是不耐烦,更是决定火速进兵,遂招来麾下几个要紧的文武。他对众人一说打算挑选精锐骑兵尽快抵达交州府,都督黎聚立时露出了异色。可要出言反对时,他却想起了柳升素来刚愎不听人劝的性子,就悄悄以目视张越,随着张越同来的史安和陈镛也是一样。

想到李庆自抵达南宁府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从凭祥进兵以来更是连日高烧不退,之前已经委托过自个凡事多劝着些,张越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侯爷,交址境内多山多水,无论是山谷还是水边都容易设伏。如今通省究竟有多少叛军等等都是情况不明,最好不要冒进。不但如此,若遇河流舟桥处,应随时加倍派出侦骑打探四周有无埋伏,提防叛逆倚靠地利奇袭。”

“你年纪轻轻,却小心谨慎得简直像个老头子!”

柳升没好气地瞪了张越一眼,见其满脸坚持,黎聚也附和了几句,遂也不再坚持要轻骑挺进。倒是几个跃跃欲试的指挥使有些不高兴,但眼见主帅无话,他们自是不敢违逆。继续行军时,张越便随在了柳升身边,目光不住往两边山上瞟,随即就低头沉思了起来。

自从大军三征交址,设三司和总兵镇守之后,在黄福的主持下,原本只是阡陌小路的交址境内渐渐就开通了条条大路。此次进兵的主道是从交州府前往京师的要道,自然更是宽敞,之前无论张倬还是张超,走的都是这条路。由于这一路下来叛军不多,上下文武都判断叛军主要集聚在交州府西南两面,但即便如此,荣昌伯陈智前车之鉴犹在,张越自不敢轻忽。

交北不比交南,虽处于热带,一年却也有四季,不像交南只分雨季和旱季,只天气明显偏热。如今已过中秋,还算是秋高气爽,但山中茂密的大树遮天蔽日,纵使是白日,走在山道上也是不见多少阳光,而时不时也有蛇类虫类出现,更是让人叫苦不迭。好在此次在广西和云南调了充足的随军军医,将士多半都是此前经历过南征的老人,上上下下全都是做足了蚊虫防护,再加上如今的瘴疠不比春夏,自是少有减员,反倒是文武官员多有病倒的。

这一天,因外头有些细雨,前方又已经渐渐开阔,本来骑着马的张越硬是被柳升轰进了马车里,便索性叫了史安和陈镛两人一同进来。两人一个是五品郎中一个是六品主事,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史安是他的科场前辈,而来自钱塘的陈镛更是和他同年,只年纪却都比他年长了十岁有余。

原本是聊些杂谈闲事,但说着说着,史安就忧心忡忡地说:“张大人,朝廷设交址布政司也已经有十几年了,十几年安抚镇守,杀了一个叛逆又有第二个,老是这么用兵也不是办法。恕下官直言,黄老尚书和张总兵一有事,交址就陡然大乱,这本身便是说明此地的文武任用大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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