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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48)

“天知道这做官竟这么累,早知如此,我压根不会答应来趟这种浑水!”严修脱手把官服扔在了地上,长叹一声倒在了椅子上,“许兄,你这一次又自告奋勇来商国,是不是为了避免回国后无法自处?”

“唉,我又有什么办法,躲得一时是一时,横竖他们现在还需要我在殿下身边!”许凡彬自失地摇了摇头,面上又露出了取笑之色,“今天看严兄在那里打官腔,着实觉得好笑。想不到啊,严兄平时言简意赅,到了必要的时候还能来这么一套!”

“迫于无奈,换作你说不定比我说得更溜!”严修不满地瞪了许凡彬一眼,这才想起了明天的任务,“早就听说馆清宫中有多少贤士,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人会投奔商侯这样的人。今日你也看见了,好大喜功的昏君一个,怪不得信昌君能够在获得兵权后和他分庭抗礼!”

“大名如雷贯耳,其实名不副实,仅此而已!”许凡彬冷笑一声,随手也将身上的外袍掷在了地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那么多作甚?我如今是看穿了,等他们出招再应着吧,唉!”

次日清早,严修便和许凡彬明萱三人换了便装,安步当车地出了驿馆。馆清宫名震天下,他们倒想看看真实情况如何,当然,若是让那些朝臣带路,恐怕看到的又只是表相而已。尽管他们早有设想,但是,才行出没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群护卫倏地闪开,驭者只是轻轻一鞭一拽,一驾马车就稳稳地在三人跟前停了下来,遥辰堆满笑意的脸从车窗中探了出来,惊得路边百姓纷纷避让。“三位想必是前去馆清宫吧?主上早已有了旨意,命我陪伴严大人三位,想不到我这么早出来还是差点迟了。”

严修见遥辰不动声色地就插进了三人之中,心中掠过一丝不满,面上却丝毫没有露出。他正在思考着推托之词,却听许凡彬答道:“遥辰大人好意,我们就心领了。不过,这么多人大摇大摆地去馆清宫,恐怕有所不妥,还是少些人的好,不必惊动太广。国士聚集之地定是风采非凡,不可轻言亵渎啊?”

遥辰却并未退缩,在车中侍从的搀扶下,他钻出车厢,整了整衣冠站在了众人跟前。在一众护卫的驱赶下,原本就避得远远的民众全都躲了个干净,遥辰这才趋前一步,神秘莫测地说道:“三位大概还不明白所谓馆清宫的含义,馆清者,纳天下清流正直之士于一馆之内,择国士而师之。商侯聚贤之意天下无双,三位既然乃是天子之臣,又怎能徒步前往失了身份?馆清宫之大,和商国宫城不分翘楚,各位看过便知。”

既然遥辰如此殷勤,严修只能和许凡彬明萱交换了一个眼色,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那群护卫亦步亦趋地策马护持在周围,众人却是缓步前行,几乎占去了大半边的御道。他好奇地听着遥辰的陈述,那馆清宫的贤士竟被对方吹嘘得天下少有,仿佛全是治国理政之才一般。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早已发现传言的不可靠,因此尽管面上听得煞是起劲,心底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离着馆清宫还有三条大街,严修便发现来往的文士多了起来。放眼望去,四处可见穿着文士长衫,头戴纶巾的读书人,一个个都在摇头晃脑地高谈阔论,即便是见到遥辰一行人也只是侧身让过而已。遥辰的一众护卫都已经下马步行,对一群士子的行径仿佛是司空见惯般地不予加罪,就连遥辰也是安之若素,让严修三人惊诧不已。

“君侯好贤,所以这些士子尽管并未有官职在身,却能见官不拜,若是投了君侯缘法,授一个官职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至于封爵也并非难事。”遥辰见三人不解,连忙微笑着解释道。

第三章 馆清

严修闻言只得点头附议,走了几步后方才偷眼打量身后两人,果不其然,许凡彬和明萱都是面无表情,显见对遥辰所言并不以为然。待到一行人走近馆清宫时,里头正驶出一副车驾,不仅护卫堪比遥辰所属,就连驭者也是衣着不凡。那马车只是在驶近遥辰等人身侧时稍稍放慢了速度,待到离远一些后,驭者立刻一声响鞭,须臾便驰远了。

严修皱眉看着这放肆的举动,见遥辰丝毫不以为忤,便开口问道:“遥辰大人,这马车中究竟是何人?你曾经说过馆清宫中的士子大多没有官职,此人竟对你如此不敬,连一点礼让都没有,实在嚣张得紧。”他一言既出,便发觉遥辰的随从护卫都露出了愤愤然的神色,顿时心有所悟。这些商国朝臣固然能够忍耐这些所谓名士的高傲,其随从却不见得能够容忍。看来,商国一潭死水般的朝局下,还是隐藏着颇多暗流。

遥辰心中一动,却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加纠缠,打了个哈哈便蒙混过去,引着三人往馆清宫中行去。宫外看上去人头攒动,宫内却是清幽得很,据遥辰解说,此地是商侯经常来往休闲的场所,因此要是想论学问,可以去国士台,否则就在自己的馆舍内清修,若是有意喧哗者,则将会遭到驱赶。不过,馆清宫中出了那些文士书生,还有不少身具异禀的武者,只是和数目庞大的士子比起来,这些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遥辰引着三人看了好几处馆舍,前头便有一人带着几个仆役迎了出来,脸上尽是奉承的笑意。“遥辰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怎么说一早就听见喜鹊闹枝头呢,原来是有贵客驾临馆清宫。”他一边打躬作揖,一边打量着严修三人,一双眼睛又在明萱身上打了个转,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恕我愚钝,这三位面生得紧,不知是何方名士,竟然是遥辰大人亲自引荐?”此人看似年近不惑,却没有朝官的威严和气度,倒像是豪门总管的做派。

遥辰闻言大笑,指着那中年男子对严修三人道:“你们可知此人是谁?这诺大的馆清宫中,当初没有一人能够料理得干净,多亏此人毛遂自荐,最终把一个馆清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君侯大悦之后,竟赐予了他国姓,就是这位馆清宫总管汤贺了。他在这馆清宫中二十年,如今已是五十有余,却仍旧保养的好,怪不得不愿在朝中为官。”

汤贺仍是一副招牌笑容,丝毫不理会遥辰的打趣。“遥辰大人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一个区区总管,既非朝中大员,又非世袭贵族,只不过得了君侯的一时宠信罢了。三位大人切勿听遥辰大人胡说,不知可否赐告籍贯来历,也好让我分配馆舍起居?”他掂量着严修三人的分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汤总管过奖了,我等今次前来乃是应了君侯之邀,不过是和遥辰大人来游历一番馆清宫盛景,你不必在意。”严修见周围的人似乎对他们一行很是感兴趣,又见汤贺也是表情郑重,连忙用话岔开道,“久闻商国馆清宫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是名士济济,名不虚传。可惜啊,我虽略通文墨,却是以武道进身,要在这里存身却是不可能的!”他不待遥辰插话,故意挑明了自己乃是武人,想省去一番麻烦。

听到“武道”两个字,那些原先还面露好奇之色的士子都扭头离去,满脸的不屑之色。在重文轻武的商国,除了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还能得到尊重,其他的寻常武士都是为人轻视,士子更是将他们当作好勇斗狠之辈。至于那些文士们,习得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便以为武功盖世的更是不计其数。此时此刻,就连汤贺也是大为惊诧,心底着实犯起了嘀咕。

遥辰见严修故意鄙薄,哪会猜不出他的心意,暗叫不好,连忙装着一副埋怨的表情上前圆场:“严大人,你还真和汤总管开起玩笑了,你可是堂堂天子驾前少师,哪里能和寻常士子相提并论?”他见身旁众人皆讶然,连忙向汤贺解释道,“汤总管,严大人乃是中州钦使,今日前来馆清宫看看而已,并非要居于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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