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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60)

“可是汤舜允分明就是要借这一次的机会谋夺大统!”汤秉赋哪里有心情听这些场面话,气急败坏地吐露了实情,“寡人起先还以为他这一次回殷都是拱手奉上兵权,那么自有可恕之理,谁想他不仅缺席朝会,而且根本不理会寡人相召,甚至还欲图染指禁军!若非寡人一向委以心腹统管禁军,这一次就要被他得逞了!严大人,寡人只想问一句话,倘若寡人欲铲除叛逆,中州朝廷是不是……是不是会声援一下?”

严修听他最后一句话吞吞吐吐,心中轻蔑就更浓了。堂堂一国之君,处理己国之事还要这样战战兢兢,这商侯汤秉赋还真不是治国理政的材料。不过,他不得不设法稳住汤秉赋,因此仍然点点头道:“君侯乃是名正言顺的诸侯,陛下自然不会心向叛逆!”

得了这一句肯定的回答,汤秉赋长长吁了一口气,随意又唠叨了几句方才告辞而去。待他离开,内室中的许凡彬和明萱才先后走了出来,脸上尽是忧色,严修不禁心中一凛:“怎么,华都有要紧的消息传来?”

“陛下……陛下驾崩了!”许凡彬无奈地说出了实情,“说起来殿下那一头也真大胆,这个消息暂时还封锁着,却不惜告诉我们这边,难道他就不怕我和明萱把消息传回师门么?”

严修若有所思地瞥了明萱一眼,见她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模样,顿时晒然一笑。“他们估计根本就不曾想要瞒着各国,如今大家都是自顾不暇,哪怕中州王位更迭,他们也不见得能够抽手应付。听说炎国的动乱不小,周国则是表面平静暗中波涛汹涌,如今的商国就不提了,估计就只有夏国稍好一些,但也难保孟尝君斗御殊不出奇策……总而言之,就一个乱字而已!”

“刚才商侯来此地求援?”明萱突然出言岔开了话题,“他和汤舜允就要大动干戈了?”

“应该快了!唉,看样子商侯脱不了多久,毕竟,汤舜允的强势是看得出来的。一旦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商国动乱,商国就会一跃成为如今的四国之首,到时事态往什么方面发展就很难说了!”严修一口气将汤秉赋的话重复了一遍,一边无力地托着额头,“早知道有这么多麻烦,我就不揽下这一趟麻烦了!”

“陛下驾崩非同小可,储君一来年幼,难以执掌权柄,二来中州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恐怕……”许凡彬倏地止住了声音,一双眼睛精芒大盛,“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客人!”

严修稍晚一步生出感应,只得整了整衣冠迎了出去,这馆清宫中人流繁杂,进出如入无人之境,这一次来访的,会不会是信昌君汤舜允?

“水姑娘!”严修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冰霜美女,今天第二次陷入了迷茫。照理寒冰崖乃是商侯内援,商侯汤秉赋刚刚来过,这寒冰崖弟子来此作甚?饶是心中惊讶万分,他还是将人请进了屋中,“不知水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我此来自然是有要事和严大人商议,刚才君侯的离去我看到了,敢问严大人,可是答应了君侯什么条件么?”水清容甫一坐下就不客气地开口问道,“严大人可曾知道,商国乱局已经难以避免,此时此刻,严大人身为中州使臣,肩负要责,应该不会胡乱抉择吧?”

许凡彬一直未曾离去,此时突然高深莫测地插话道:“水姑娘可曾听说过,世界上还有‘口说无凭’四个字?”

第十四章 哗然

“天子驾崩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华都飞速往外传播,只是数天之内就传遍了天下。就在各国权贵议论纷纷之时,中州终于遣信使往各国传递了确切消息——华王姜离因病驾崩,时年四十九岁。就在十二月五日,储君姜偃承遗诏继位,是为华偃王,尊舒姬为王太后,中州朝官无一变动。

由于各国先前都派了使臣前往华都探讨储君之事,如今猝不及防下,只得纷纷上书进言。然而,四国使臣先前都已经在兴平君府见过了姜如,姜离鸩杀义子的风波便再也难以掀起,何况此次中州王位更迭之快令人无法及时反应,四国使臣被宣至隆庆殿时,姜偃已经端坐在了御座之上。

尽管正式的继位大典仍在筹备之中,但接受了群臣拜舞后,姜偃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了中州新主,练钧如和伍形易分立左右,看上去颇有些怪异的感觉。然而,四国使臣此刻无暇追究所谓群臣位次问题,勉强见礼之后,商国使臣遥辰率先发难。

“先王驾崩乃天下臣民之痛,外臣在华都已经待了许久,却只见到先王精神愈加健旺,何曾有真正致命的病痛?”遥辰知道如今储君继位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只能将话题紧紧缠绕在姜离的死因上,“谣传说伍大人鸩杀了七名太医,可否向我等解释一下,这究竟是何意?倘若陛下真是因病身亡,那些太医即便有罪也是罪不及死,未经有司审理而鸩杀,是不是太过分了?”

此话一出,上至新王姜偃,下至廷上群臣,无不勃然色变。几个知道事情原委的重臣更是心中忐忑,这遇刺一事一经传出,足以让朝中风云突变,万事难以收场。此时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伍形易身上,就连练钧如的拳头也捏得紧紧的,竭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色。

伍形易早已料到会遭到今日之事,夷然不惧地昂起了头。“想不到遥辰大人会有这样的误会,看来若是我不好好解释一下,流言蜚语就更多了。鸩杀太医乃是先王临终前的嘱咐,须知已故陛下自十二年前就始终病体沉重,服用了众多太医开出的药方后都未得好转,心中早已有所怨气。至于这一次也是如此,七个太医名为诊病,其实几乎是在折腾先王,这等医术寻常欺世盗名之人,留之何用?”

练钧如听得浑身发寒,明明那些太医是遭了池鱼之殃,伍形易却口口声声说他们医术不精,这颠倒黑白已经到了极致。尽管他此时心中不平,但也知道遇刺一事传出的后果,只能任凭伍形易冷言冷语。再者,若姜死前的血书过于离奇诡异,饶是他事先知道一些事情关节,也不敢妄自揣测真正的隐情。

“各位,先王遗诏经六卿五官共同验证,绝无半点虚假,而且陛下登基之前,国之宝重龙凤玉佩就得以归一,难道不是天大的吉兆?”石敬待伍形易的话告一段落,就站出来声援道,“先王这些年都是勉力挣扎着处理国事,若是各位再有置疑,未免有失体统,须知各国之内也都有内情,先王和陛下都无意横加干涉,各位已经逾越了本分!亦或是说,你们如此咄咄逼人,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刚才还在那里侃侃而谈的遥辰顿时沉默了,他是聪明人,很快听出了石敬的言外之意,似乎是说,商国局势也已经不稳了。再想想信昌君汤舜允正待在殷都之内,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要是自己在这里苦苦相争,那一头汤舜允却夺了大位,自己到头来不过一场空而已!

孟韬也和一旁的霍弗游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退到了一旁,两人在国中也算不上最能说得上话的角色,此时言多必失,还不如再等等的好。就在四国使臣面面相觑时,殿上又响起了一个清澈明亮的女声。

“石大人此言差矣,天子驾崩乃天下大事,各国使臣想要一探缘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炎姬阳明期突然趋前一步,口吻中甚至带着几分讥诮,“吾等此次前来,原本是想让先王给一个说法,想不到先王会突然故去。如今既然陛下承遗诏登基,吾等自然不敢有所置疑。但是,天子大丧之日,各国诸侯定会齐集华都,到时候石大人和伍大人还要用虚词蒙蔽四方诸侯么?”

她说着便自失地一笑,绝丽的容颜上现出几许惘然之色,“天子乃天下共主,自然不能让臣民有丝毫的怀疑,倘使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恐怕有失陛下清誉!所以,臣女恳请陛下秉先王遗志,不要让诸侯臣民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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