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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83)

魏方含笑点了点头,先指着身后三个神色惶然的少年道:“陛下,虽然说人人皆知有志不在年高,但微臣当时和这三位小友结交之时,还是大吃了一惊。不过,如今各国只重军政,他们三兄弟这种既懂政事,又精通农桑之术的,着实难寻了。”

姜偃倒还没觉得什么,练钧如却为之大喜。他以前不懂什么农耕桑蚕,总以为是天子近农桑这种表面功夫,后来是魏方痛诉了农人辛苦,孔懿领他见识过农人耕种的实况,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才是国之大本。此刻听到这三个少年竟精通农学,他又焉能不喜?

他还来不及上前说什么,魏方又接着介绍其余人,一个个人头点过去,竟没有一个是不通实务的所谓名士,个个都有一项拿得出手的绝学。直到此刻,姜偃才全然醒悟了过来,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连连道好不止。

上头两位大人物都连连道好,魏方顿时感到吃了一颗定心丸,原本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心情完全镇定了下来。他离开华都足足两年多,几乎都是在外游荡,除了结交朋友之外就是寻访贤才,无奈,中州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衰弱的王权,试问又有哪个想要进身的人会选择一个摇摇欲坠的朝堂?所幸中州这两年来颇有改观,兼且四国风云愈演愈烈,他才能趁机带回几个人,而且还是声名不著的人,否则哪里轮得到他。

姜偃和练钧如交换了一个眼色,见他示意自己先开口,不由微微一愣。他也是聪明人,立刻醒悟到了其中缘由,“诸卿远来辛苦,朕今日也就不请教什么问题了,到时自有人为诸卿安排起居。自明日开始,就在这中,朕和练卿会逐个请教,还请各位多多准备,勿要让朕失望才好!”

天子这郑重其事的一席话顿时让全场皆惊,历来能和天子当面交谈的唯有国之重臣,能够折节下交的多为权臣亦或是诸侯。一想到魏方在路上流露出的匡扶王室等等豪言壮语,这些原本还有些恬淡之心的老老少少,顿时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之中。

第十五章 转折

夏侯元配夫人敬姬的自缢身亡顿时引来了无穷风波,原本始终隐忍不发的斗氏一族为之哗然,须知敬姬为人宽和含蓄,性子又懦弱得很,就算留在后宫也不会影响大局。在众多人看来,敬姬的死无疑是夏侯闵钟劫的手笔,为的就是铲除斗氏一族在宫里的最后一点人脉。

于是,朝野之中尽是流言蜚语,而对夏侯逼死元配的种种传闻更是愈演愈烈,甚至有人传言,当初夏侯长子闵西原的意外落马,也是如今的世子闵西全捣的鬼,背后还有夏侯本人推波助澜。这样一来,饶是闵西全已经有所准备也不免乱了方寸,更不用提在宫中暴跳如雷的夏侯闵钟劫了。

拂阳殿中,夏侯闵钟劫冷冷地看着战栗发抖的一群内侍宫婢,脸色铁青一片。“寡人倒是没有想到,这宫中还有你们这样的奴才!说,敬姬的死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一个人知道事情原委,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若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寡人就让你们统统殉葬!”他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身旁的闵西全,心中暗叹不已。

“主上……主上饶命!”一个宫婢连滚带爬地趋前一步,连连叩首求饶道,“并非奴婢等人有意怠慢,前几日,后宫就有几位夫人来话警告过,说是斗家已经失势,若是奴婢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仍然只念着主子,那将来……将来就只有殉葬而已!”她一边垂泪一边高声禀告道,“自打那天起,宫中各处的份例等物就薄了许多,甚至还有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夫人又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大约是一时气怒想不开,这才寻了短见!主上明察,奴婢万万不敢说谎!”

这个宫婢起了头,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也都忙不迭地撇清干系,横竖逃不了一死,那他们这些天来是受的闲气,怎么也得分说明白。于是乎,往常隐藏在最深处的后宫争斗,全都被摆在了明面上,听得闵西全心惊不已,不时偷眼打量着父亲的脸色。

夏侯闵钟劫自然知道这些龌龊事,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胆大妄为到逼死自己的元配。再联想到外头的种种流言,他突然生出了一股荒谬的感觉,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好,很好,想不到寡人宫中还有这样狠毒的人!”闵钟劫气急而笑,凛冽的目光扫过底下那一群噤若寒蝉的内侍宫婢,一字一句地道,“你们身为敬姬身边的奴才,居然被外人的几句恐吓吓倒,而且又不知早来奏报寡人,这知情不报,慢待主子的罪名就足以让你们万劫不复!你们不是说后宫有夫人警告你们么,今日寡人就开一个先例,来人,宣召后宫所有嫔妾至拂阳殿,寡人倒要看看,是哪个胆敢恃宠而骄欺压夫人!”

闵西全闻言不由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劝谏就瞥见了父亲冰冷的眼神,只能把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横竖他生母死得早,后宫这些女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犯不着为了她们惹得父亲发怒。果然,跟着闵钟劫前来的内侍无不手忙脚乱地朝门外冲去,个个都是惊慌失措,想来事情也和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各宫嫔妾就全都赶到了拂阳殿,莺莺燕燕地挤满了大半个正殿。由于适才夏侯已经发怒,因此无人敢告知这些骄横女子主上召唤所为何事,她们反倒是以为又要重立夫人,因此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艳动人,只想拔得头筹荣登夫人之位。

“贱妾叩见主上!”一众嫔妾纷纷跪伏于地,恭声请安道。

夏侯闵钟劫重重冷哼了一声,毫无表情地打量着底下这些曾经宠幸过的女人,心底浮出一股厌恶的情绪。“想不到拂阳殿敬姬刚刚过世你们就穿得这样娇艳,难道连一点礼数都不懂么?”一瞬间,他不由想起当年敬姬温柔婉转的模样,再看看下头这些女子搔首弄姿,顿时恨不得一脚将她们全都揣死,声音也不由提高了,“敬姬身为寡人元配夫人,权摄后宫是理所当然的事,谁想竟被你们欺过了头去!”

那些嫔妾听得夏侯骤然发怒,个个骇得花容失色,谁都没有想到,在夏侯竭力对付斗氏一族的同时,居然还会为了敬姬的死如此大动干戈。一时间,正殿上一片寂静,众人都深深地俯伏于地,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刚才还在自诉无罪的人都哪里去了?”闵钟劫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厉声喝问道,“只要你们道出暗地遣人让你们慢待敬姬的是谁,寡人就可饶你们一命,否则,寡人就生生活殉了你们!”

这一句话果然有效,那些拂阳殿的内侍宫婢纷纷出来指认,顿时扫遍了几乎所有嫔妾,个个都说得振振有词,有鼻子有眼,气得那些骄横的宫中贵妇脸色通红,忙不迭地上前分辩,殿中顿时乱成一团。只有宠眷最隆的令姬神色自若地跪在最前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全都闭嘴!”眼看这一副狗咬狗的状况,闵钟劫知道再追究下去也是枉然,然而,眼下他却势必不能放过那些女人,否则,外头流言无法平息,斗氏一族也会趁机而动。“寡人一向在女色上头淡得很,想不到后宫还是出了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来人,传寡人谕旨,削去庆姬、荣姬、贾姬侧妃之位,逐出宫城!弗姬和丽姬暗地教唆奴婢慢待寡人原配,令其为敬姬殉葬,以赎罪孽!”

谕令一下,殿中顿时哭声一片,获罪的嫔妾都纷纷趋前求饶,只是夏侯仿佛铁了心一般不为所动。此时,为夏侯诞育了幼子的令姬终于挺身而出,伏地叩首道:“主上,论理您处置后宫嫔妾,贱妾不该多嘴,但是,主上如今查处斗氏一族,并且在朝堂之上公示了斗家大罪,那么,敬夫人无法安居元配正室之位乃是早晚的事!主上因为坊间流言而重处他人,甚至令活人生殉,传扬出去未必就能够安定民心!贱妾以为此事乃斗氏一族暗中所为,与后宫诸人无干,还请主上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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