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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221)

“表哥,男子汉大丈夫,成败得失是常有的事,再说了,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说不定哪一天,你还能够夺回属于你的地位!”练钧如笑着安慰道,话未说完,外间就传来了姜杰的声音,“殿下,外间有人求见!”

练钧如歉意地朝樊嘉点点头,立刻转身离开了书房。外间自然是没有求见的人,有的只有一封军情急报,他迅疾地拆开一看便陷入了怔忡,如今商国初定,那些军马自然不能轻易撤出,既然如此,他又拿什么去应对夏国那个乱局,还是说,真的要靠南蛮首领孟骄阳?闵西全的信函上说得十二分无望,是局势真的崩坏至此,还是虚妄之词?

“那就打吧!”练钧如突然低声吐出几个字,神色也随之坚决了起来,缓缓将信函收入了怀中,“姜杰,樊嘉从今日起留在府中,你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和两位如夫人有过多接触的机会。还有,倘若事机有变,你就立刻联络老金,将他送到阳平君府,记住了么?”

第十章 老将

汤舜允一死,商国的局势自然就少了几分变数,原本宁死不离开谭崆城的承商君汤舜方也改变了主意,得意洋洋地骑乘着殷鹤抵达了殷都,理所当然地承继了商侯之位。姑且不问文武百官是否服膺,单单看这位懦弱的商侯坐在宝座上的模样,不少人就彻底丧失了对未来的信心。要不是严修和许凡彬百般用计笼络,只怕诸多朝臣会散去一大半。饶是如此,两人也几乎闹了个人仰马翻,这才勉强安定了局势。

严修坐镇殷都的同时,许凡彬便领兵直击董奇和其他叛乱将领。由于叛军已经群龙无首士气低迷,因此他一路所向披靡,大小胜仗不计其数。除了己方军力雄厚,士气高昂之外,最震慑人的就是他那战后毫不留情的手段。只要是顽抗到底的,他都采取了彻底屠戮的方式,而只要投降的就可免于追究从敌之罪。如此一来,敌军往往未战就丧失了先机,给了他大震威名的好机会。

中州华偃王六年十一月三十日,最后一股叛军董奇在据守坚城连合一个月之后,终因城中百姓的暴动而败亡。至此,商国一百一十二座大城全面收复,只有些许偏远之处仍有零星战火,但再也不足为患。以区区数月平定商国,虽然颇有侥幸的因素,但严修和许凡彬彼此的配合却深为人所称道。暗地里,中州三英的称号渐渐流传了开来,尽管不为朝堂承认,但只要提起练、许、严三人,民间必以三英称之。

在严修和许凡彬平定商国的同时,南蛮的十五万大军也突然挥兵北上,直击夏国腹地,这让一直以来专心于内斗的孟尝君斗御殊不知所措,而他派往华都的女儿女婿也没了音信。他从种种迹象中推断出,夏国恐怕就是天子下一个动手的对象,这个体悟顿时让他不寒而栗。尽管知道事情的原委,他也命人大肆散播姜偃得位不正的流言,但南蛮大军犹在,这却不是区区流言能够斥退的,他只能一方面下令整军,另一方面派人去扣押闵西全。

然而,闵西全的消息渠道来自中州,因此决断远比斗御殊更快。他虽然也心痛于国土遭劫,但出于对斗御殊的切齿痛恨,他不得不暂时吞下这一苦果。在苏秦的苦心安排下,他用李代桃僵之计出了洛都,而后经由商国进入华都。在和妻子霍玉书分别了五年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始了自己的流亡生涯,只不过这一次却是主动的,而且,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夏侯,国中又有苏秦呼应,比之当年的落魄,这一次他要面对的局势着实要好得多。

眼看局势一点点脱离了掌控,王姬离幽在急怒之下亲至炎国往见长新君,将国事暂时交给了尹南主理。三足青鸟所到之处,只见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悲号声响彻天际,就连她一向铁石心肠,这个时候也觉得心悸。

由于对炎国国土和北狄骑兵势在必得,因此长新君樊威慊不得不亲自挂帅,谁料战况仍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即便是暗地联络了旭阳门主阳千隽仍是如此。这一次又见王姬离幽突然前来,他的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极为不妙的念头。

离幽随手把披风扔给一个侍女,单独走进了长新君樊威慊的帅帐。“中州君臣还真够会钻营的,想不到我上一次去华都,撂下了那样的狠话,他们还敢胡来!”她慵懒地倒在樊威慊怀中,语气却显得森冷无比,“除了北狄之外,他们竟还勾结了南蛮!初次之外,商国那么大的内斗,西戎居然没有趁机占便宜,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你要是不能尽快解决潞景伤,要想逐鹿中原就不容易了!”

听了离幽的话,樊威慊情不自禁地眉头紧锁,可是,他又上哪里去找什么迅捷的办法?北狄骑兵似乎已经不再在意炎国的好坏,但凡进击必定给己方带来巨大损失,这种对拼消耗战的法子是他最讨厌的。“幽儿,你不是说自己出身寒冰崖么,能不能让她们倒戈一击?水清慧可是姜偃的侧妃,只要她能够杀了姜偃,中州局势必定大乱,到时候……”

“没可能的!”离幽冷笑一声,慨然长叹道,“我并非正支弟子,虽然握有五彩晶珑,但要号令水清慧却绝无可能!况且,我们和中州两虎相争,无论胜者是谁,寒冰崖都能够一举成为天下第一,两头卖好才是她们的主意,所以我能够号令的,就只有自己当初带出来的人而已!你莫要忘记了,无忧谷那些假惺惺的家伙全都投靠了天子,姜偃身后一定有人寸步不离地随侍着,要下手决不容易!与其去碰那位天子,我还不如杀了伍形易或练钧如来得痛快!”

“伍形易的势头不是早已被打落了么?”樊威慊颇有些不解,“当初他对付一个蒙辅尚且会失手,足可见他已经无人可用了,这个缺了牙齿的老虎不足为惧!早知养虎为患,当初就不应该让练钧如活着离开周国!”

“别说废话了,你拿一个章程出来,究竟要怎么办?”离幽懒得再分辩,纤纤玉指间闪动着一道道寒光,“我的人手有限,只有放在暗处才可能发挥最大效用,所以,刺杀这种手段就不可能舍弃的。”

“人家不是说中州三英么,如果说练钧如是大脑,那许凡彬和严修就是他的两条臂膀。幽儿,你应该知道我的决断了吧?”樊威慊狠狠地在地图上代表殷都的地方重重一划,微微点了点头,“只要这两人一除,天子何足挂齿?”

“我尽力吧!”离幽霍地站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我如今竟只能使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是太好笑了!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一句,一旦失败,就算对方不知道是谁下手,寒冰崖的其他人也会收到讯息,那个时候就再无转圜余地了。你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解决炎国之事,否则……”她突然收住了话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帐。

姜离登基的第七个新年,华都之内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一方面是因为王军威名大震,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天子侧妃水清慧的有孕。隆明殿中,众多朝臣济济一堂,齐贺天子的同时也不免额手称庆,谁都没有想到,区区十个年头,天下局势就会发生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剧变。不过,代表诸世家的重臣之中,唯有石敬是真心诚意地为此高兴,其余人则或多或少地有几分不自在。

因为前些日子的肃清,司马群和姬毓泰都不免生出了嫌隙,但这个时候却不能不合群。他们俩一面应付着其他同僚的敬酒,一边拿眼睛瞟着御座上的天子。只见姜偃正言笑盈盈地和练钧如谈话,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表现,此时此刻,他们不由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双双找了一个借口,司马群和姬毓泰一前一后地出了大殿,不管如何,出身世家的他们见朝中相熟的同僚越来越寥落,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毕竟,不是谁都能像石敬这样安之若素的。姬毓泰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这才转过头来低声道:“司马兄是不是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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