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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12)+番外

这会儿兰心斜睨着红螺,便嗤笑一声道:“红螺姐姐莫非是弄错了吧,这儿是蓼香院上房,可不是你那儿的锦绣阁,就这么随随便便乱闯?”

红螺心里有事,此时正紧张着,一听这话里藏刀的言语,便假作不知地挑了挑眉:“你这是什么话?如今院子里大伙都在看烟火,小姐口渴了,我来倒杯水给手炉添些炭,难不成还要特地回锦绣阁跑一趟?”

“哟,才去那儿没多久,心里就只剩你家小姐了,要让老太太知道昔年看重的你竟是变成了这么个架势,真不知道会不会说你一个好字。这水上房里自是管够,可炭却是有分例的。今年天冷,老太太自个那银霜炭还不够用呢,任凭是谁也不敢分匀给别人。”

“你……”

兰心见说得红螺面红耳赤,心里越发解气,又抱着手说:“还有,姐姐如今不是咱们蓼香院的人了,可别再这么大喇喇地四处走,要是院中少了什么东西,绿萼姐姐她们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

红螺本就是预备弄点动静出来遮掩了行迹,此时不禁一跺脚道:“好好,你既是不给,我去厨房寻秦嫂子就是!我就不信,三小姐就是要些炭,还有人肯不给!”

“吵什么呢!”

正要反唇相讥的兰心一听到这声音,顿时闭上了嘴。红螺也忙回过头来,见是郑妈妈,她自是屈膝行礼,又一手拎起那镂雕喜上眉梢图案的折角柄梅花形紫铜手炉来,抢在前头把缘由禀明了。果然,郑妈妈冷冷瞪了兰心一眼,这就和颜悦色地说:“难为你体恤你家小姐,这大冷天的,手炉冷了怎么行?就是一丁点银霜炭,难道老太太还缺这些?”

说完这话,郑妈妈二话不说就引着红螺进了屋子,见除了兰心跟进来,屋子里竟是没留人,脸色不禁更是不好看。让兰心取了炭给红螺在手炉中装上,她就立时把人打发走了。

此时此刻,红螺说完了这些,仍是忍不住心有余悸。而一旁只是听着的陈澜就更是心惊肉跳了。她一直都觉得先前陈冰才开口要了珍珑,晋王妃就突然把人要走了,这事情决计不简单,如今合着这话,一切就分明了。朱氏自是始终提防着二房,而现如今担着阳宁侯爵位的陈玖一出事,郑妈妈竟然张口就是长房的四少爷年纪不小!

红螺站在一旁,见陈澜不自觉地轻轻搓着两只戴手套的手,连忙出口提醒道:“小姐,不管怎样,老太太那儿,咱们也得过去再陪陪,若是给别个寻着机会挑理就不好了。”

“嗯,你说的是。”

陈澜仰头望天,只见天幕中乌云沉重,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焰火一团团爆开,映得夜空犹如白昼。再加上侯府中四处亮堂堂的明灯,更是仿佛将这寒冷阴霾的夜色完全压了下去,只却除不去这院子里那股入骨的冰寒。

第012章 罗姨娘

每逢朔望日素来有大朝会,而正旦日的大朝会更是重中之重,所以这一夜阳宁侯陈玖根本没睡,天还没亮就出门去上朝了。家里有品级的女眷们也在一大早按品大妆去宫中拜谒皇后。尽管皇后无子,但帝后多年相敬如宾,不管其他妃嫔如何得宠,终究也越不过这位国母去。而剩下的少爷小姐们则可以难得睡上一个懒觉,毕竟,昨夜除夕守岁,大家都累坏了。

陈澜昨夜辗转反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睡着,一睁开眼睛就得知此时已经是辰正三刻了。匆匆起床穿戴好了,得知进宫拜谒的朱氏和马夫人徐夫人都还未回来,她不禁在心里寻思,昨夜红螺说这事只有几个阁老知道,应该不至于在正月头两天发作,但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如何。想着想着,她也没留意芸儿带着苏木和胡椒提着食盒上来摆饭。

陈家讲究养生节食和细嚼慢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然更是要旨,因而哪怕是早饭,亦是花样百出。今天是鱼片粥和红豆粥,佐粥小菜是萝卜丝、酱黄瓜、香干豆皮和梅子花生,再然后是八宝馒头、攒馅馒头、蒸卷、枣糕四品点心。

芸儿一边布置一边嘀咕道:“也就是这几天瞧着老太太对小姐看顾了,她们才用心些,往常别说齐全,甚至连凉了半截的粥也敢往这儿送。”

若是平日,陈澜淡然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想到昨晚的话,她哪里还不明白朱氏突然的厚待从何而来。若郑妈妈和那人交谈的话都是真的,足可见朱氏预先知道了二叔陈玖的那点勾当,甚至还在谋划着家中爵位换人的事。

须知按照本朝的规矩,若不是大逆罪,本人因罪夺爵之后,爵位还可由儿子或是兄弟继承,究竟如何还要看皇帝的心情。要真是朱氏和先头太后是堂姊妹,那么不管陈玖犯了什么罪,阳宁侯爵位是铁定能保下来的,是否会换人却是拿捏在朱氏手心里。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可她如今是养在深闺又无父母扶助的十三岁少女,若是不能倚靠那位老太太,她和陈衍非得被人生吞活剥了不可。然而,朱氏是有女儿外孙女作为臂助,她和陈衍却没有。袭爵的事她前些日子才细细打听过,十五岁前袭爵只有先头文宗朝的一位国公,还是因为乃父战死沙场特例袭爵,如陈衍这种年纪,父亲又是有罪夺官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办下来。要真是那样,这时候老太太挑了长房出头,那就必然成了靶子。

心里有事,陈澜吃饭时自然是心不在焉应付了事,等到芸儿指挥着小丫头们把小饭桌撤出去之后,她就坐在了书桌前,可怎么看书都没法看进去,到最后不由站起身,预备到陈衍那儿去一趟,再好好嘱咐一下这个弟弟。还没等她吩咐下去,帘子就突然被人风风火火撞开了。进来的芸儿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急匆匆冲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小姐,罗姨娘回来了!是三房那位罗姨娘!”

陈澜一愣,她对于家里名目繁多的各位姨娘并没有多少留心,可当芸儿又着重嚷嚷了一声是三房的罗姨娘之后,她立时想了起来。

按照惯例,武官随大军镇守在外,正室及儿女自然需得留在京城,而妾室通房等等却不在此例。朝廷也知道夫妻分隔两地多年有违天和,于是甚至鼓励武官们就地纳妾,如此一来,不少公侯伯府都是嫡子稀少庶子众多,如今的阳宁侯府绝不是特例。

而陈瑛也是如此,徐夫人并非发妻元配,而是续弦,这位罗姨娘是他在发妻去世之后在南边娶的,原是有三媒六聘,又有威国公主婚,作为妻室相待,谁知道陈瑛不曾报知家里,而那会儿朱氏已经给他聘了自己的外甥女广宁伯徐家的三女为妻,因此陈瑛回京之后为了这事还闹腾了好一阵子,最后方才是在众多长辈的劝说下,方才极其不情愿地正了妻妾名分。

然而,罗姨娘毕竟是镇南将军威国公的远亲,如今不得已居了侧室,朱氏为了安抚陈瑛,待罗姨娘生的三个儿女异常亲厚,陈汐不论什么都是和嫡出小姐一样,陈清陈汉兄弟爱武事,便额外请了武师教导,又与了四个家将跟随。至于罗姨娘,不是正室也有不是正室的好处,回京之后不多时就又随了陈瑛去任上,在外头别人如何称呼行礼,这就谁也没法子管了。

因而,陈澜本能地想到了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些事情上头,心里先是一紧,随即就装作好奇地问道:“罗姨娘不是还随着三叔在任上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芸儿一听陈澜发问,顿时更起劲了,随手把屋子里服侍的两个三等丫头驱赶了出去,这才卖关子地说:“小姐,我都去打听过了,三老爷如今还在任上,可听说再过几个月就能回来了。这回罗姨娘是跟着威国公一块回来的,因为威国公调回来了,三老爷也要升官,她极可能是回来帮忙打点的。这都是罗姨娘那边的丫头喜鹊说的,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所以这些话都肯和我说,别人绝对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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