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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13)+番外

“你这个鬼丫头,不但嘴快,耳朵也比人家快些!”

陈澜虽觉得芸儿太钻营,嘴又不饶人,甚至还警惕着人在陈衍面前乱窜,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能豁出去脸力争,又能拉下脸打听的丫头还是极有用的。因而此事归此事,她少不得夸了芸儿两句,却又嘱咐打听这种事的时候小心些,别往外乱传话。

芸儿自是满口答应,又笑道:“小姐放心好了,我又不是第一回,哪那么容易给人抓把柄?咱们长房好容易日子才好过了,我绝不会闯祸的!”

虽不是正室,但罗姨娘毕竟不同于寻常侍妾通房,等到朱氏和马夫人徐夫人一回来,她就去了蓼香院问安,同时又打点了礼物送往各房。送到锦绣阁的是织毯一条、玉佩一对、银质小玩意四件,此外则是一包药材,除织毯之外的东西都用一个雕漆樟木匣盛着。而不到一个时辰,芸儿便打探了消息来,说是几位小姐的礼都一样,几位少爷的礼又是一样,二房的马夫人和三房的正经主母徐夫人也是一模一样的东西,竟是丝毫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陈澜虽对这位罗姨娘有些好奇,可人家并不是正配夫人,她心里虽狐疑,可也只能暂时按捺了好奇,只是让沁芳去把陈衍请了过来。得了一方端砚,一口缅刀的陈衍正高兴得无可不可,甫一落座就夸起了那把缅刀的锋利,最后很是不情不愿地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缅刀才到手,老太太就派了人来,说是收在库房里,等我大了些才能给我。三婶平时最是小气,哪里像罗姨娘,又爽利又大方。”

虽说小孩子看人往往只看表面,但能让人小鬼大的陈衍给出这样的评语,陈澜不得不觉得,这位罗姨娘着实是个人物。只不过,眼下她还有其他事要做,昨晚听到的那些话就好似一根尖锐的刺一般,横亘在她的心头。因此,寻个由头将芸儿打发出了屋子,她又冲着红螺使了个眼色,让人到外头守着,她就拉着陈衍到暖炕上坐下了。

“前几天我嘱咐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姐,我知道,不就是多在老太太面前奉承奉承,别在外头和人斗气吗?”陈衍无所谓地一摊手,又笑道,“倒是那天我那乳哥哥李正带我到后街上玩耍,见着几个以前跟过爷爷打仗的老家将,一个个日子都过得苦哈哈。虽还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可从前他们什么都是头一份,眼下却大不如前了。李正一个劲对我嘀咕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呢,还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陈澜依稀记得如今已经十几年没动过什么战事,因而听陈衍说起那些老家将,她不禁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隐隐约约有些念头,因而便问道:“那些人就没有子女在府里当差?”

陈衍没料到陈澜问得这么仔细,扒着炕桌的边就皱着小脸想了起来。还不等他这边想出个子丑寅卯,外头就传来了红螺的声音:“三小姐,四少爷,罗姨娘来了!”

闻听此言,陈衍立刻两腿一伸跳下了地了来,而陈澜亦是惊愕莫名。她对罗姨娘很好奇不假,可侯府自有侯府的规矩,长房自当家夫妻相继去世之后,姨娘通房等等劝被朱氏遣资打发了,二房三房都有几位姨娘,可这一个多月来她竟是一个都没有见过,足可见这妻妾上下的森严。就算因为罗姨娘是威国公的亲戚,阴差阳错方才成了侧室,可朱氏是最重规矩的人,徐夫人亦是为人苛刻,怎会看着她就这样大喇喇地在府里走动?

正寻思间,红螺已经是引着人进了这暖阁的西次间。只见她后头的那个妇人大约三十出头,身穿桃红色妆花绫子对襟小袄,白纱挑线织金裙子,鬓上斜插碧玉簪,人略有些丰满,那双眼睛和陈汐的冷淡不同,始终流露出一股亲近悦人的意味,瞧着精致而不艳俗。

“我才回来,听说三小姐前些天身体不好,所以禀报了老太太过来瞧瞧。”

罗姨娘的声音亦是低沉动听,礼数亦是周全,陈澜忙拉着陈衍见过。待到看座时,瞧见罗姨娘主动坐在了右手第一张椅子上,坚持不肯上炕,她不禁更是觉得这是个极精明的人。略说了两句话,红螺就亲自送了茶上来,罗姨娘欠身谢了,随即就对陈澜笑道:“一路上紧赶慢赶,结果还是今天才到,别说是我,就连威国公也是好不懊恼。就在过年之前,我那位堂姐刚刚进封了贵妃,威国公原还想着正旦请见,如今也只能等元宵了。”

陈衍年纪还小也就罢了,陈澜却是品味出了几分其中的深意。罗姨娘不过坐了一刻钟就告辞离去,但留下的讯息却远不止这些。

她的那位三叔,此次回京只怕不是一般的高升!

第013章 算计

蓼香院在侯府东边,和庆禧居只隔着一道墙,虽比不得那边的轩敞亮堂,却亦是一处齐整的院落。朱氏平日见人都在正厅,人散了之后,起居就在东边暖阁的次间里头。

她比先头阳宁侯陈永小了二十多岁,如今不过是六十四岁,因讲究养生之道,又善于调理,肤色红润走路稳健,就连发间竟也是银丝极少。只如今毕竟年纪大了,年轻时的那些大红银红衣裳都压在了箱子底下,平日以青色衣裳居多,莲青、石青、雨过天青、佛头青、鸦青,件件式样各不相同,平日偶尔出门也能引来不少人的赞叹。

京城没有嫡子承继的勋贵诰命之中,再没人像她这般过得从容。

次间临窗设着暖炕,地下却不比正厅中那左右八张交椅脚踏,只有四张椅子。东墙边是一架紫檀螭龙喜鹊鹿纹妆台,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老物件了,瞧着圆润无华,流露出一种年代深远的隽永。专给她梳头的是她从娘家时就带过来的一个陪房赵大娘,如今年轻的陪房成了婆子,这项差事却始终没让别人经过手。而赵大娘的女儿郑妈妈从丫头成了媳妇,媳妇成了妈妈,也始终在朱氏身边伺候。

头发梳好,鬓间插上了一支羊脂玉簪子,朱氏见镜子中的自己瞧着精神利落,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只可惜你家闺女能干归能干,这一手梳头的绝学却是没学到。以后你梳不动头了,我可上哪儿去找这样手艺的人?”

赵大娘听着朱氏这赞语,高兴得腰杆挺得笔直,尖尖的下巴微微上翘了少许,随即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儿,这才正色道:“梳头的事只要好好调教,总有人能做的,我这些年也没闲着,学成这手艺的丫头除了二房三房挑去了,各家公侯伯府也多有人过来学,如今全都是在主子身边贴身服侍的。她没学会这个也不打紧,能为老太太办事才是最好的。”

朱氏点了点头,又在郑妈妈搀扶下站起身来,等到炕上东头坐了,她才微微笑道:“郑家的随你,人沉稳,办事妥帖可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她当初在我这当过一等丫头,如今我屋子里的大小人等,哪个不是经她的手调教出来的?”

一个是主子,一个是母亲,往日在外最有规矩的郑妈妈这会儿自然也不会胡乱插嘴。朱氏指了个锦墩让赵大娘坐下,主仆三个说了一会话,郑妈妈见赵大娘说话渐渐有些颠来倒去,知道她是年纪大了,虽好强却终究精神不济,忙在旁边想方设法岔开话题,好容易让母亲想起了家中的孙子,赵大娘这才回过神,又坐了一会就告退了去。

郑妈妈亲自把人一路送到蓼香院门口,等再回来时,见两个一等大丫头玉芍和绿萼在正厅里忙活,她就径直进了东次间,见朱氏神色怅惘,便连忙把炕桌上那盏半凉的茶泼了,重新沏了茶送上。朱氏那一丝失神来得快也去得快,回过神捧起茶喝了一口,随即就抬头问道:“你说,老三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放了那女人一个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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