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冠盖满京华(377)+番外

想归这么想,这塔林中突然闯进了两个男人,她心头吃惊自然非同小可。然而,就在她思量护国寺怎会在今日女客云集之时放进了两个大男人时,就只见柳姑姑上前一步,竟是屈了屈膝,随即语气不太确定似的问了一句。

“可是……荆王殿下?”

一声荆王殿下,一旁的长镝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而陈澜则是在震惊之余,心底难免大觉古怪。诸多皇子之中,除却那些年幼的小皇子,就连吴王她也在千秋节坤宁宫觐见皇后的时候偶尔遇到过一次,更不用说原本就是亲戚的晋王和犹如牛皮糖似的淮王了。唯有以好男风出名的荆王,她还是第一次见。想来护国寺放了他们进来,一是因为皇家威严不得不从,二来也是因为这位皇子殿下名声在外的缘故。

对面的两个男子听到柳姑姑这一声问,前头的主人讶异地看了过来,后面仆人模样的少年却退后了一步往荆王身后避了避,随即冷冷地说:“殿下不是说你是个冷门皇子,不管走到哪都不会有人能认出你的吗?怎么才一现身就被人识破了!”

听着这绝对不像是仆人对主人说话的口气,陈澜不禁大为意外。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一向镇定的她愣在了当场。就只见那被柳姑姑称之为荆王的男子转过身来对那少年歉意地一笑:“萧郎见谅则个,我也不意在此遇上从前坤宁宫的柳姑姑。”

说完这话,他就冲柳姑姑摆了摆手,又温和地点了点头道:“出门在外,不用那么多礼数,柳姑姑还请不要声张。”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长镝和陈澜,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陈澜身上,“这位当是海宁县主吧?一直只是闻名不曾见面,不想今日有兴一睹。”

这时候,陈澜方才惊觉自己尚未施礼,忙屈膝行礼道:“荆王殿下。”

“免礼免礼!”荆王笑吟吟地颔首之后,又扫了扫那块断碑,旋即若有所思地说,“至正十一年,红巾军揭竿而起,至正十二年,脱脱丞相率军破徐州,杀芝麻李,因而方才有至正十四年的元帝敕谕碑……县主若要看碑,倒是那座元帝敕谕碑有些意思,足可博得一粲。我今日出来不过是为了上香,只在寺后随意走走,请县主不用和别人提起此事。”

言罢,他微微一拱手,随即转身到了那少年面前,虚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边尚有立着脱脱丞相夫妇塑像的千佛殿,萧郎随我去看看如何?”

那少年斜睨了荆王一眼,终究没说出个不字,他看了看陈澜这边三人,微微欠身行礼,随即径直随着荆王沿着另一边的路走了。而等到他们的身影几乎看不到时,长镝才三两步蹦了过来,在陈澜身后立定之后,就用手轻轻按着胸口。

“这就是荆王殿下?我常常随着郡主入宫,可还是第一次瞧见……”

她这话还没说完,柳姑姑就立时咳嗽两声打断,随即对陈澜低声说道:“夫人,想来荆王殿下只是陪着这位萧郎出来看看,只是偶尔撞上咱们,不用在意,横竖他这习性达官显贵大多数都清楚。时候不早了,若要绕着外皇城一圈也得花费不少时间,咱们不如尽早回去?”

“先去看看荆王殿下提到的那块元帝敕谕碑吧。”

陈澜本要答应,可往那岔道的方向扫了一眼,却又改了主意。和晋王的故作高深,淮王的阴狠暴戾相比,这位荆王虽有那样不好听的名声,可待人倒是从容自然。

第329章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军官每根底,军人每根底,管城子达鲁花赤官人每根底,往来使臣每根底,宣谕的圣旨。成吉思皇帝,窝阔台皇帝……别了的和尚每有呵,遣赴出寺者。更这学吉祥等和尚每,倚有圣旨么道,无体例勾当休做者,若做呵,他每不恂那。圣旨。至正十四年七月十四日,上都有时分写来。”

尽管碑文上的每一个字陈澜都勉强认得,可是,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她却是一片茫然。这要说白话却看不懂,要说文言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到最后她只得将其归结于是元朝汉化不完全的缘故。转过身之后,她就瞧见长镝亦是眉头全都拧到了一块,而柳姑姑则是面色如常,也不知道是在宫中早有所闻还是其他。当下她也没有多做述评,招呼了两人便沿着原路回去。才一出边上的小门,她就看到满脸堆笑的主持智永带着一个小沙弥迎了上来。

“智永大师。”

“县主。”智永合十还礼,不等陈澜开口再说什么就抢前说道,“今次荆王殿下来得突然,老衲虽阻拦过,奈何他说不会惊扰精舍,老衲也就只得答应了,又请师弟和两个小沙弥随行跟着,不想却被其甩了开来,最后还是有小沙弥瞧见他从塔林那边的后门出来去了千佛殿,老衲又得知县主和苏大奶奶一块去了塔林,这才赶紧过来瞧瞧。”

“没事,只是和荆王殿下打了个照面说了两句话而已。”

见智永显然松了一口大气,陈澜也不欲自己每次光临都给这位主持招惹麻烦,因而又言语几句便答谢了智永今日的款待,开口提出告辞。这显然很符合智永的言下之意,当即殷勤相送,快到山门时,刚刚一直没开口的柳姑姑突然问道:“大师可知道,荆王殿下身边的那位萧公子是什么来历?”

“萧公子……”智永瞅了瞅柳姑姑,又偷觑了一眼陈澜,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这老衲就不清楚了,荆王殿下只让人知会说会来。不过,老衲倒是听说,前些时日朝鲜使节拜谒皇上时,献上了十对俊美少年少女,似乎有些颁赐了王公贵戚,兴许就在其中。”

柳姑姑闻言面色就更差了,而长镝则是脸色微红,陈澜则是什么也没说,在与天王殿附近等候的另几位妈妈和丫头会合了之后,再次辞了智永就出山门上了车。长镝和柳姑姑吩咐了车夫和一应随从,这才一前一后钻上车来。一坐定,柳姑姑就忍不住谢罪道:“夫人,刚刚奴婢是不该多言问那么一句。实是从前皇后说过,荆王殿下为人温和豁达,读书习武虽不是极其出挑,但也远非中庸。若不是那点毛病,其实少说也称得上贤王。所以,奴婢瞧见他对那萧公子这般,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这才多此一问。不过是朝鲜人,竟那么倨傲……”

“不是朝鲜人。”陈澜没等柳姑姑说完,便摇了摇头,“我觉得那萧公子并不是朝鲜人。朝鲜虽小国,却上下分野严格,会送给天朝上国的人更是如此。初见之时,他往荆王殿下身后避了避,若是御赐的亲随奴仆,自不敢这般无礼。待到荆王请他往去千佛殿时,他临走前也不忘欠身向我行礼。除了起头说的话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看后来的举动,决计不像是荆王身边的人,倒像是知道那名声,不愿被人看见和他在一块。想来兴许是偶尔撞上,或是干脆奉皇命带人出来的。”

长镝闻言大讶:“怪不得郡主老说夫人最像她,就这么一眼就看出了这许多,真是太厉害了!”

“你这丫头,尽知道捧我,我只是说我觉得,又没说有几分把握。”陈澜说着就看了看柳姑姑,“姑姑不要怪我多言,今日之事看过就算了,便当没这么一回事。皇后娘娘终究是已经去了,荆王殿下却就要开府纳妃,他如何自有皇上看顾,却与我们无干。”

柳姑姑闻言立时警醒过来,深深欠身应是。接下来这一路上,主仆三个便透过两边车窗看着路上的情形。为了掩饰自己绕路的行迹,陈澜还特意在拐到东城时,特意往灯市胡同去了一遭,买了一盒豌豆黄,一盒杏仁酥,还有四色花样饽饽,这才绕道北城的皇城北大街回去。只是一路这么看下来,她就发现,皇城守备比平日更显森严,进出的人也远远比往日少。

如此绕了一圈,回到镜园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早过了午饭的时候。因这一程多走了老长的路,陈澜自是吩咐跟车的亲随和妈妈每人打赏两百钱,当即一干人无不欢喜。等到她带着柳姑姑和长镝进了二门,两个迎上来的婆子殷殷勤勤把人请进了门,其中一个嘴里就念叨说:“老太太刚刚还奇怪呢,几乎不曾派人去护国寺打听。大厨房里的腊八粥一直都还热着……”

上一篇:千钧 下一篇:高太尉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