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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596)+番外

此时此刻,陈澜若有所思地放开了扶手,站起身缓缓走到门边,伸手去打帘子的时候,却突然站住了,头也不回地说:“且不要把话断定得太早。捉贼捉赃,如今只有她自己的供词,这贼赃却是连影子都没有。而且你们都听见了,说是金簪已经被熔化,就是那家店找着了,东西也未必拿得回来。”

“夫人担心这个干嘛?”芸儿却从后头走了上来,笑吟吟地扶了陈澜的胳膊,“咱们老爷是什么人,从前的两江总兵,如今的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提督新营,真要理论起来,难道还有人不相信咱们,相信一个收贼赃的店主?再说了,就是一支金簪,难道咱们镜园还会没事找事冤枉了人不成?”

芸儿素来牙尖嘴利,这一番话自然是说得头头是道,就连跟上来的云姑姑也笑道:“芸儿这话虽然说得尖锐,可也是这么个理儿。那边的铺子我已经打发了戴总管派人去问,虽不曾详细告诉他缘由,但他办事素来经心,想来最迟明日一定会有结果。”

陈澜没有说话,从明间出去到了西屋,她在妆台前坐下,一件一件褪下钗环首饰,突然淡淡地说:“要真是费尽苦心从外头进来,又打开了那首饰匣子,里头的东西只要多拿几样,足够她吃一辈子的,她何必又要只拿这一样,还傻乎乎地留在这儿?还有,说是送到金银铺换了钱,人家就熔了,可要是那边死不认账或是还有些其他变故,到时候东西又变了出来,那作何道理……等等,东西若是还在,别人却有意让我认为是丢了……”

正在给陈澜拆发髻的芸儿一下子愣住了,见对面的云姑姑亦是停下了动作,两人对视了一眼,竟是同时忘了自己要干的事,站在那儿攒眉沉思了起来。结果,还是在宫里浸淫时间更长的云姑姑反应得快,一下子惊咦了一声。

“夫人说得没错,要是这金簪真的给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拿去了,只要丢在什么要紧的地方,那时候夫人有嘴也说不清!尤其是那琥娘又是那么个瑟瑟缩缩的性子,连个偷东西的由头和过程都说不清,哪怕说是咱们东西丢了,也未必有人相信。”云姑姑越说越紧张,脑海中浮现出从前宫里好些类似的事,竟是立时丢下了手中那根双股钗,屈膝行了个礼,“夫人,我得赶紧去那边看看,这不是小事!”

云姑姑这急急忙忙一走,芸儿顿时傻了眼。直到发现陈澜自己摘掉了耳朵上那对珍珠丁香儿,她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讪讪地说:“夫人,都是我那时候自以为得计,没多长个心眼,才问了没两句就把琥娘拖到了云姑姑和柳姑姑那儿。”

“你呀……”陈澜这才回过头来,见芸儿的脸上满是惭愧,不觉莞尔,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却是轻轻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凡事风风火火是你的好处,但也是你的坏处,因为太容易被人当枪使了。不过,今天你还是有功。要不是你正好发现了那金簪不见了,兴许要等到事情闹出来了我才发现。看来以后这些我不常用的东西还是得时时清点,我是大意了。”

“怎么能说是夫人大意?都是我昏头了。”芸儿得了夸奖,终于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嘴里却赶紧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揽,“时候不早了,那边有云姑姑柳姑姑,她们可都有宫里的手段,待会肯定会有结果,您还是先到床上歪一歪吧。”

虽说外间没多大动静,但陈澜对那两位的手段也颇有信心,当即笑着点了点头。到床上靠着靠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芸儿聊着天,随着话题渐渐转开,她的心思自然而然就从这诡异的窃盗案子上移开了来。当她正打趣着芸儿那至今定不下来的如意郎君时,屋子的那门帘终于动了动,紧跟着却是云姑姑和柳姑姑一块进了来,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夫人,那丫头说实话了。”云姑姑的脸竟是比黑锅底还沉,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她说是她爹前几天交待她的话,说夫人屋子里若是出了窃盗官司,就让她一口认承下来,否则就把她照之前的婚约嫁给一个又瘸又瞎的傻子。她是被老子吓怕的,所以才会那么说。我刚刚问她金簪什么样,她完全答不上来,想来说的是真话,都是我之前疏忽了。”

陈澜本只是觉得这金簪丢得蹊跷,再加上琥娘看上去并不像是那样胆大妄为的人,再加上言行举止俱是和小偷对不上号,因而她便起了疑心。可此时云姑姑的话证实了她的怀疑,她却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夫人,这事情……”

“今晚上先把人看好,明天你回禀老太太,以窃盗的罪名把人撵出去,也告诫一下其他人。”见云姑姑柳姑姑闻言大愣,陈澜便一字一句地说道,“事情宣扬出去之后,你派几个稳妥人用马车把人送去通州安园,最好在后头再派人死死盯着,到了安园之后再嘱咐一声张庄头。”

听着这缜密的安排,一旁的柳姑姑忍不住插口问道:“夫人是觉得,别人连这小丫头都会……”

“以防万一罢了……这样,不要用我们的人,去和小四说一声,把楚平他们四个借给我。他们跟着他也想来学了不少东西,而且比咱们镜园的人更熟悉京师的地理人情。”

陈澜心里大约有七八分把握,但别人拿着自己的金簪究竟想要干什么,她却仍然说不好。等到云姑姑柳姑姑和芸儿掖好了帐子齐齐退了下去,她摩挲着小腹,想起别人最难捱的妊娠初期,自己却过得还算安稳,她不由轻轻嘟囔道:“宝宝,你是乖巧,没让我吃大苦头。可别人却看不得你安安生生落地呢,非得给你娘我使绊子。”

尽管小腹仍是没有丝毫动静,但她只觉得心中涌过了一丝暖流,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这么多大风大雨都过来了,她还怕这些小伎俩不成?

第449章 忠奸

陈衍成婚在即,按照侯府向来的规矩,原本不是在身边挑个性格稳重老实的丫头开脸收房,就是由朱氏从身边选个稳妥人送过来。然而,如今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这一茬却自始至终无人提起。如今尽管红檐的死尚未水落石出,但除却那些不得不关心这些的人之外,下人们却大多不理会这个。

眼下乃是午后,各房的主子们照例歇午觉的歇午觉,出门的出门,而丫头们也难能偷得一会闲,不是四处闲逛,就是在烧着暖炕的耳房里叽叽喳喳说话,翠柳居也自然是如此。这里曾经是三房上下的居处,但自从三房一家子搬进了庆禧居,三小姐陈澜出了嫁,这里就成了四少爷陈衍的居处。丫头妈妈婆子们十几个占据了这偌大的地方,住得要多宽敞有多宽敞。

这种时候,陈衍自然不会还在家里,因而几个丫头可算是满侯府里少有的自由。朱氏偏疼陈衍,因而他身边的露珠春雨和檀香都升了一等,此外虽不曾再添人,可大小丫头仍有六个。眼下三个大的占据了这偌大的耳房,一面烤火就一面说起了未来的少奶奶。

“这几年少爷去杜府最勤,杜阁老又是那样崖岸高峻的,那几个小的成日里还嘀嘀咕咕胡思乱想,我看她们是都昏头了。”露珠从手绢里拿出瓜子磕着,吐了皮便哂然笑道,“少爷是三姑奶奶一手调教出来的,又是文又是武,要真是屋子里收人,老太太早就从身边挑最好的送来了,哪里轮得到她们?”

话音刚落,一旁的春雨就打趣道:“哟,姐姐自己就真不想么?”

“想什么,我都十六了,以后少爷风华正茂的时候,我就该人老珠黄了,到时候留着还招少奶奶憎厌,何必呢?”

露珠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又歪头看着春雨和檀香:“怎么,你们两位想将来被人尊称一声姨娘?咱们侯府如今倒是还有好几位姨娘,可除了那位出身名门的,其他的和隐形人有什么区别,而且哪个是有儿子的?就是罗姨娘,顶着那两个字,哪怕是有诰命,也一辈子被人瞧不起,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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