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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196)

“你这是要葬送赵家啊!”他痛苦地长叹一声,倏地睁大了眼睛,“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和朝廷对抗的后果?皇佑四年,侬智高起兵的时候,占据了十一个州,结果如何,还不是一朝兵败如山倒?元丰元年,乞弟之乱席卷整个巴蜀,最后虽然耗费了四年,但终究还是败北。以一隅之地对抗倾国之力,这只有乱世才可能做到。如今好歹也是承平盛世,谁会没事就想着造反!”

陈克韫见赵谂被问得哑口无言,顿时心叫不好,连忙上前一步道:“赵伯父此言差矣,皇佑四年和元丰元年和如今又不同,那时整个大宋蒸蒸日上,百姓还能勉强维持一个活路,自然不会有大的乱势,可如今呢?朝廷朝令夕改,在巴蜀之内横征暴敛,政令又是朝令夕改,早已是弄得天怒人怨!光是以巴蜀一地对抗朝廷当然不行,但若是朝廷无暇分心他顾,未必就没有成功的可能,只要……”

“你给我住口!”赵庭臣原本就看着陈克韫不顺眼,如今更觉得这个年轻人居心叵测。“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插手?我刚才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你挑唆谂儿!我还道马帮一向跋扈,什么时候出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年轻人,孰料你是另有居心!从今往后,你们马帮休想在我们赵家头上再讨到任何好处,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陈克韫勃然色变,再见赵谂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他立刻明白此时要是不能再加一把火,那就什么都完了。急中生智下,他便重重冷哼一声,装出了一幅十分气怒的模样。

“好,好,赵伯父既然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就算我一片好心全白搭了!”他说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谂一眼,语带双关地道,“赵兄,美人江山摆在你面前,可惜你却自己轻轻放过,只要你今后自己想起来的时候不后悔就好!我言尽于此,告辞!”他故作潇洒地拱了拱手,竟返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陈兄留步!”赵谂终于被这最后一句话打动,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形同提线木偶一般为人摆布的生活,他猛地下定了决心,匆匆上前把陈克韫拉了回来,寸步不让地回头盯着父亲。“爹,我已经长大了,能够辨清是非做出选择!当年我的那个梦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肯冒一点风险!再这么下去,我们家迟早会没落,与其如此,还不如……”

“你说什么!”赵庭臣见儿子始终执迷不悟,一时间再也顾不得痛心疾首,整个人立时暴跳如雷,“现在当家作主的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你胡来的!来人哪,来人哪……”他才叫了两声,场中情势忽然一变。

“赵伯父,这就由不得你了!”

陈克韫鬼魅一般地现身在赵庭臣身后,轻轻一掌按在了他的后颈,此时只听一声闷哼,老人登时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犹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陈兄,你……你这是干什么!”

“赵兄,你尽管放心,我只是让伯父暂时睡一会而已,等到天亮他自然就会毫发无伤地醒过来。难道你想让他惊动了府中仆役,坏了大事不成?”

“可是……他迟早都会醒过来,到了那时,别人还不是会知道!”赵谂一跺脚,一时追悔莫及,“你刚刚为什么要动手,现在真是怎么都说不清了!你让我这个当儿子的怎么做人!”

“只要你对外说令尊染疾需要休养,又有谁会知道其中奥妙?”陈克韫微微一笑,那笑意中却隐藏着丝丝阴寒,“到了大局已定的时候,到时他只会替你高兴!哪个当父亲的不希望儿子有出息?难不成赵兄准备现在回头,然后去安安分分当一个小小的国子博士?”

“我……”赵谂的脸上掠过一丝挣扎,最后狠狠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事后我再向爹爹负荆请罪就是!陈兄,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接下来?”陈克韫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脸上倍显狰狞,“接下来赵兄便可以得偿心愿了。白玲姑娘不是在赵府之内么,只要能够得到佳人身心,赵兄便又得到了一大臂助,要知道,她的影响力可不仅仅是在黎州雅州那一带而已!赵兄你儒雅多才,比那个区区商人何止优秀千倍万倍?我想白玲姑娘她会考虑的!”

屋内发生的一切躲在廊柱后的白玲看得清清楚楚,想到一直以来都没有看到任何赵府仆役,她哪里还会不明白赵庭臣的苦心。只可惜,执迷不悟的赵谂是没法领会这一点了。虽然听不清楚屋内的谈话,但是,陈克韫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却看见了,权衡利弊之后,她立刻一个闪身隐入了黑暗之中。这种时候,只靠她一人自然不够。

第二十八章 接将令平仲调兵

姚平仲并没有跟着高俅一起去成都府上任,他是世家子弟,所以年满十五岁之后,他便受赐保义郎,加合门祗侯,勉强也算是有一个正九品的官身。在临出发前,高俅终究还是考虑到自己身在成都府鞭长莫及,因此最后还是给了姚平仲一道手令,令其调宁远军前去渝州,以防关键时刻有所不测。

泸州是大宋的西南边陲重镇,辖有两千里的范围,和岷江上的嘉定(今四川乐山),下游的渝州,嘉陵江上的合州构成一个弧形,控制着长江上游水道,是长江中下游的屏障。由于乃是夷汉杂居之地,因此泸州知州责任重大,历来四边有军务必先知会,权限向来不小。

比起江南一带的富庶,西南一带的城池常常是徒有其名,能够有城墙的州县已经殊为不易,更多的却是土城,像泸州这样的大州景况也不过稍好。泸州附近驻扎的禁军是宁远第九军,增置于熙宁六年,一向频频出动弹压蛮夷,军力颇为可观,当然,仰仗军威欺压蛮夷的事情也没少干。这是历来西南驻军的惯例,只要不闹出大事,长官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由于姚平仲是泸州知州应宣怀亲自陪同而来,因此都指挥使冯开贵自然是客气十分。但凡是当兵的好歹都听说过姚家世代忠勇之名,光是这一点就令那些士卒敬畏几分,当然,那是冲着祖宗的名声,于姚平仲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就只存几分好奇了。

“高帅既然吩咐了下来,又有正式公文,下官自然不敢怠慢。”冯开贵看着那张明明白白的调兵文书,很爽快地应承了下来。“流言我也听过,不过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多了,若是样样都管未免会把人累死,所以我们向来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自然不像大人物看得那么长远!总之一句话,高帅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

泸州知州应宣怀是文人,当然不会像冯开贵这样肆无忌惮。虽然公文印章样样不少,姚平仲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疑点,到时追究责任也同样都在高俅一人身上,他却仍旧觉得肩上沉甸甸的。思量许久,他还是开口问道:“高帅真的看准了渝州不稳?朝廷向来有戒,西南用兵需得慎之又慎,此事毕竟非同小可。”

除了自家人外,姚平仲还是第一次和高俅以外的官员打交道,此时后背不禁有些发热。即便如此,他还是强自镇定地说:“高帅也正是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无意惊动太大。料想贼人计划未全,也不会有太大的规模,应该动用一营之军就够了。”

“一营五百人……”应宣怀沉吟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冯大人,你就看着办吧。”

冯开贵做事也是麻利,在问清楚了所有细节之后,他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便把所有该办的事情一一理清,最后才带姚平仲去见几个统兵军官。

“这是本军都虞候常青,虽然此次不过动用一营五百人,但是其中关节重大,他经验丰富,必定能够助姚公子一臂之力。”由于姚平仲官职远远比在场众人低,因此冯开贵索性加了公子二字。横竖是送人功劳,那事情总得办得妥妥贴贴,这也是为什么区区五百人,他却让自己视为心腹的都虞候常青随行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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