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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195)

“那好吧。”高俅原本只是担心焦恩仲不够沉稳,听吴广元这么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往日也曾经独立处理过不少事,但是,得到这样在外独当一面的机会,焦恩仲依旧是兴奋非常,心中不免对吴广元的大度感激万分。所以,当走进客房的时候,他不由着意打量起对面的那三个人来,这一看之下,他立时对那个小吏提到的年轻人上了心。

蓝衫黑履,剑眉虎目,意气风发,只是第一眼,焦恩仲便觉得此人英气勃勃卓尔不凡,连忙笑吟吟地拱了拱手道:“在下焦恩仲,忝为高帅幕僚。高帅公务繁忙,尊驾若有话可以先对我说,我自会对高帅转达。”

年轻人连忙回了一礼,这才用流利的汉语回答说:“在下高明清,奉我大理国主和相国之命,前来拜会上朝高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焦恩仲心中大震,虽然高明清口口声声仍然声称是奉大理国主之命,但光是那个姓氏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他隐约记得大理相国高泰明的世子叫做高明顺,那么,从排行上来看,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是高泰明的儿子。想不到这一次高泰明竟会这样大手笔,看来势必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原来是高公子,失敬了!”他故作礼貌地欠了欠身,这才和高明清分宾主坐下。“高将军,贵国一直以来始终不忘向朝廷朝贡,圣上于此自然是记得的。不过册封一事非同小可,高帅势必得向朝廷呈报,所以……”

“若得上朝册封,乃是大理国上下官员百姓的荣幸,还请高帅能够在朝廷为大王美言几句!”高明清恭谨地一低头,脸上竟没有丝毫年轻人的傲气。“我国先是历经二杨之变,吾祖在不得已之下暂代王位两年,去世后仍不忘告诫吾父仍以段氏继承王位。若是能够得上朝册封,一可安军民之心,二可慑服蛮夷,三可宣扬上朝之德,不啻是一举数得。”

话说到这个份上,焦恩仲只得暗暗赞叹高泰明生了个好儿子,能够把一件简简单单的事说得八面玲珑,就好像大宋朝廷册封一个大理国王就能使天下万民归心一般。他一面连连点头,一面微笑道:“高公子所言极是,我想圣上和朝中大臣也一定会体谅贵国的这番心意才是。”

“希望如此!”高明清见四下无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锦囊,双手交给了焦恩仲。“这是一点心意,还请焦先生能够收下。”

东西一入手,焦恩仲便掂出了此中分量,刚想出口拒绝时,冷不防瞧见了高明清身后那两人奇怪的脸色,沉吟片刻便收了下来。“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番举动无疑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高明清也渐渐放开了态度,饶有兴致地讲起了大理国内的种种趣事,至于焦恩仲则利用自己去过大理这个契机频频搭腔,竟是宾主尽欢如同知交,刚才还显得客套万分的称呼全都丢在了脑后,几乎没有当场认了兄弟。最后,因为焦恩仲年长高明清三岁,便当仁不让地居了一个兄字。

“高老弟,你放心,这件事我自然会在当中为你转圜。”焦恩仲自信满满地认承道,“我们高帅为人向来精明,这种事情不但无害反而有利,他一定会上书进言的。”

“有劳焦大哥了!”高明清大喜过望,起身深深一揖,“如果事情有成,我一定重重酬谢!”

“呃,都是一家人,哪还分得那么客气!”焦恩仲匆匆一抱拳,急急忙忙地告辞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果有消息,我自会亲自来通知你!”

眼看焦恩仲已走,旁边的一个侍卫立刻上前一步问道:“将军,您真的相信此人会为我们进言?”

高明清也收起了刚刚那张神采飞扬的脸,长叹一声道:“信与不信又有何用,该做的事情就要去做,至于成与不成,还得看那个高帅的决断。”

第二十七章 为家族父子反目

由于商量的是掉脑袋的事,因此陈克韫早已提起了十二分小心,声音也刻意压得低低的。即便如此,他却仍旧分神倾听着外间的动静。这赵府之内人员驳杂,谁能担保没有心怀叵测之辈。更何况,赵谂的父亲赵庭臣更是一个精明到极点的老狐狸,自己这一套糊弄赵谂还差不多,想要瞒过那个老家伙却绝不可能。

“陈兄,不瞒你说,我幼年曾经蒙神人在梦中授诗,自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只是,只是此事也未免太……”赵谂欲言又止,最后才狠狠心把心里话掏了出来,此时此刻,他自然是对陈克韫深信不疑。

“蒙神人授诗!”陈克韫眼皮子一跳,一时间心绪大乱。虽然与赵谂相交时间不长,但自打他上次有意现身救了赵谂一次之后,两人之间便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他深知这个赵公子不是爱打诳语之辈,这所谓神人就很值得商榷了。莫非,自己刻意选中的家伙,真的有什么虚无缥缈的大运?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中转了转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笑话,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他陈克韫怎么也不会去做。天命又怎么样,老子照样可以置之不理!

“既然如此,赵兄就更不应该妄自菲薄了。”他眼珠一转便继续巧舌如簧地鼓噪道,“你们赵家本就是渝州巨族,在周边一带也很有号召力,一旦振臂一呼,何愁大事不成?要知道,朝廷的注意力都放在北边和西北,向来视西南为蛮夷之地,正该让他们看看恣意妄为的下场!到时若是事成,赵兄自然有九五之份,若是不成,至不济也能够裂土开疆执掌一方大权……咦,不好!”他忽然听到外边有一个粗重的呼吸声,大骇之下一个箭步冲到了门边,一把拉开了大门。这一看之下,他立时愣在了当场。

赵谂终于看见了那个面色铁青的老人,本来被陈克韫撩拨起的心火立刻被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怔了好半晌,他方才结结巴巴地叫道:“爹,爹爹!”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爹!”赵庭臣看也不看一旁呆若木鸡的陈克韫一眼,大步走进了房间,劈头盖脸地怒斥道,“你读了这么多书,在京城经历了这么多世面,难道都是白费的吗?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你知不知道,我们家能够有今天,那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就你今天说的这些话,要是换作别人听见了,到知州衙门一上报,那转眼间就能毁了整个家族!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居然听信一个外人的胡言乱语!”

“我……”这一通怒骂顿时让赵谂脑际一醒,但是,这非但没有冲淡他刚才的那些痴心妄想,原本模糊的念头反而更清晰了。“爹,你有没有想过,朝廷上下是怎么看我们这些内附的夷族的?是,我是胸有沟壑饱读诗书,可是,在朝中那些大人物眼中,我依旧只是一个蛮夷!历来进士科考中前三名的都能够扶摇直上,可是我呢,堂堂一个榜眼至今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国子博士,一个俸禄连自己都养不起的微末小官!”

他越说越怒,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起来。“爹,你有没有算过,我这些年在京城究竟花了多少钱?排场,府邸,仆人,还有那些请同僚的花费……哈,我力争什么事情都要和那些汉人一样,可是,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议论的,一个会读书的蛮夷!夷夏之别永远别想被人忘记,因为,那是孔圣人留下的哲言!如今朝廷还会念着爹爹你当初内附的功劳给我一个官做,可是,我的下一代怎么办,谁还会重视一个再也没有危险性的熟夷!”

赵庭臣被儿子这一番疾风骤雨般的直言噎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欲坠,好容易才抓住一旁的椅子站直了身子。儿子都想过的事,他这个当老子的又何尝没有想过,但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他原本以为让儿子在京城当官,能够让其看到朝廷的雄厚实力,顺便能够再进一步,如今看来,让儿子读那么多圣贤之书,却是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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