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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225)

姚平仲也被燕青突然爆发出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回过神之后立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当然能看出来,除了那几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中年人之外,其他人的血性似乎已经被撩拨了起来,只是一会儿工夫,想要退出的人便被孤立了。

“据我所知,你们全都不是出自富贵之家,有现在的场面也全都是靠一拳一脚奋斗出来,那就应该知道那些苦兄弟的难处。马帮之所以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不正是因为有人煽动了帮中最底层的那帮人,然后卑鄙利用了他们么?如果你们还不识相,再来一次波及更大的,恐怕在座诸位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安然坐着。”燕青的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混了这么多年,软硬兼施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的手段他已经用得得心应手。

“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我燕小七不缺钱,西南的马匹生意虽好,我还不放在眼里。今后利润的三分之二我都会分下去,至于多少你们自己有数。我言尽于此,刚才出声的就留下,还有其他想法的都给我滚蛋,我可不想和当初盛三一样被自己人捅刀子!”

这最后的承诺终于让所有人安了心,于是尽管又羞又恼,但那几个盛三的心腹还是低头伏低。依旧是马帮以前的那一套歃血为盟,但是,人却换了另一批,后来人坐上了原先老人的位子,而马帮这个名字也暂时被搁置。

“在马帮所谓谋逆的事没有过去之前,我们就叫和记马行!”

燕青用毛笔蘸着自己的鲜血面不改色地在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他虽然读不进书,但是一笔字却写得风骨不凡。

“一个和字,这就是今后马行的宗旨!”他随手扔下笔,意味深长地扫视着所有人,“当初马帮的往事大家全都应该引以为戒,否则前头一批人的下场就是我们后面人的榜样!”

此时,也不知哪里传出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可是若有人挑衅怎么办?”

“如果有谁不长眼睛,那当然不用客气!我们敬他们三分给他们面子,要是他们还不识相,那就往死里整,出了事情有我兜着!可若是马行里的人故意在外惹是生非,就别怪我不给脸面!”

这一顿饭吃完,那些大小头目固然是如蒙大赦地纷纷告退,燕青自己也同样累得够呛。他一边揉捏着肩膀,一边轻轻在脸上拍了几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肌肉,这才向姚平仲问道:“希晏,你这次在我后头挺着,就不怕回去你家老爷子他们教训你?你可不像我,我怎么说也只是大哥的义弟,出了什么事也不能完全牵扯到他,你可不一样,姚家家大业大,万一被牵连可不得了。”

“要真的不怕,我就不会把老冯老马常青他们拖下水了。”姚平仲咧嘴一笑,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古怪,他一直僵脸坐在那里,此时只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发麻了。“爷爷他们出生入死了一辈子,也谨小慎微了一辈子,虽然山西姚家的名声是创了出来,可还是不能压过种家。两家屡屡互相攀比,几乎变成了意气之争,我不想再走那条老路了。”

十六岁,特赐忠训郎加合门通事舍人,对于和平年代的将门子弟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赏。姚平仲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一次晋升从何而来,虽然从未在外表露,但心底已经有了计较。

第十四章 敲山震虎暗立威

李清臣病故!

韩忠彦落职!

一天之内先后传来的两个消息让高俅久久不能平静,虽然早已经算到了不久之后的未来,但是,这还是来得太快了。说起来李清臣和韩忠彦当初都给他下过不少绊子,尤其是李清臣,躲在韩忠彦背后尽出黑招,结果最后非但没有成为名正言顺的宰辅,反而遭到了贬斥,如今更是病死异地。而韩忠彦虽然在那件事后仍旧勉强保住权位不失,可最终还是难逃落职的这一天。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低声叹道,面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官场如战场,而大宋的官员又往往最是执拗,除了自己坚持的理念,往往将别人的不同意见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把人整死誓不罢休。史书上都说王安石用人失误,新党在熙丰年间兴风作浪为祸朝野,可纵使是正史中大受褒扬的司马光,还不是一样在元祐执政时大肆打压新党,手段哪里又光明正大到哪里去了?

“武官倒是有不怕死的,只可惜文官中不爱钱的凤毛麟角。”想到在西北战事中表现得异常悍勇的大宋将士,再想想朝中忙着捞钱的大员,高俅愈加觉得前路艰辛。现如今,一个更会捞钱敛财的蔡京已经上位,他只希望初显明君气象的赵佶不要被蛊惑了去。终于,他沉声吩咐道:“来人,去请范长明!”

范明哲也是刚刚听说了这两个消息,他对于大宋朝堂终究没有那么熟悉,尽管恶补了一阵子,但比起浸淫于其中数十载的吴广元和金坚来,差的便不是一星半点。所以,被突然召唤时,他的心中颇有几分忐忑。

高俅摆手示意范明哲坐下,这才解释了自己的用意。“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让你代我写几封信。我口授一下大意,字句你自己斟酌,言辞不妨隐晦一些,但要把意思点透。”

范明哲连忙点头,可是当他拼命把那些东西记在脑子里之后,方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大略算了算,自己足足要写十几封信,几乎全都是当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曾布、蔡京、阮大猷、赵挺之、严均,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言官。平生第一次,他从心底生出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对方什么都没有瞒他,包括与收信人的关系,每封信应该用什么样的措辞,应该点透到什么程度,事无巨细无所不包。

“好了,这十几封信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写成的,这间书房就暂时交给你使用。写完了之后,你就让门外的书童通知我。”高俅略一点头便径直出门去了,这些事往日在京城中都是宗汉在做,如今让范明哲接手再合适不过了。

提举茶马司向来是一个油水最丰厚的差事,大宋最先是分设买马司和买茶司,最后为了统筹方便将两者并在一起,统称茶马司。设在黎州的茶马司便差不多涉及整个成都府路的茶马互市,官虽不大职权却重,每年买到的马匹固然数以万计,过手的银钱更是不计其数。虽说茶马司仍旧分属成都府路转运司统辖,但要是碰到一个容易糊弄的上官,茶马司的主官要蒙混过去还是相当容易。久而久之,茶马司便日益有自成体系的势头。

正因为如此,端坐在府衙正厅之内的茶马司提举商云浩虽有些紧张,却并不认为今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的袖子里早就放好了该打点的东西,一处庄园以及周边的三百顷良田,他相信即使胃口再大的人也应该能够喂饱。等了不到一刻钟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门外的人影,连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宾主分头落座之后,高俅随口寒暄了几句,这才正视着这个精瘦的中年人。他可以看得出来,商云浩身上那股精明强干的特质尤其明显,要不是他曾经命人暗中查访过茶马司的猫腻,恐怕会被这种表象蒙混过去。

“商大人,如今西南每年通过茶马互市从吐蕃和西南夷买到的马似乎已经渐渐接近了西北的买马量,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回禀高帅,确实如此。”商云浩略一欠身,脸上掠过一丝得色,“自赵德明叛了之后,朝廷自西夏买到的战马便越来越少,难备军需之用,所以在西南的茶马司担子便重了。每年的兴盛时节,茶马司上下的官员几乎根本忙不过来。不过,身为朝廷命官,即使苦些累些,只要能够有所成,总还是一件乐事。”

冠冕堂皇!高俅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却微微颔首,仿佛在表露赞许。“不过我听说羌马虽好,但由于水土不服,运往中原常常会倒毙于半路。从这一点看来,似乎从吐蕃买马颇有些不太合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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