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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226)

“高帅此言差矣!”商云浩脱口而出方才察觉到自己的语病,顿时后悔不迭,连忙设法补救道,“羌马虽然体形不适合骑乘,但无论耐力还是驯服程度都远远高于西北战马,至于水土不服只是个例而已。再说,茶马司如今购得的马匹不仅来自于吐蕃,还有从西南各部族收来的,就连大理马也有不少,水土不服根本不是问题。”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看高俅脸色,见其并没有露出恼意方才松了一口气。

个例?高俅微微一笑,却想到了从枢密院旧档中看到的往事。想当初一直有官员上书,直言从吐蕃等地买来的战马,往往未曾送到京城便有十之八九倒毙于路途,最后直送陕西四路方才解决了这件事。虽然最终没有减少在西南的购马量,但无疑是在西南的任茶马司提举得官员最害怕的事。要知道,这条财路一旦被断送,那可是十任其他地方官都难以弥补回来的。

“唔,原来如此。”他点点头站起身来,悠闲自得地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冷不防转身问道,“商大人,有人向我提过,说是如今西南茶马之政败坏,西南诸夷即使有马也不愿意卖给茶马司,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商云浩的一颗心终于提了起来,高俅适才的东拉西扯已经让他倍感压力,此时的突然发难更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忖度两人之间的官阶差距,他不敢再出言驳斥,只得飞快转动着脑筋,末了方才露出了一丝苦笑。

“高帅,茶马司掌茶马之政久了,弊政自然是有的。而下官上任也有三四年了,其中过手的银钱茶叶马匹不计其数,大约是有人看不过去才胡说八道。下官实话实说,下头官吏从中渔利的情况不是没有,但要说到败坏两个字未免就言过其实了。要是西南诸夷真的不肯卖马,西南茶马司这每年上万匹的马又从何而来?下官可以担保,朝廷在西南的茶马之政一向为番邦诸夷所重,绝没有怨望的事。”

“我什么时候提到怨望了?”高俅晒然一笑,一脸无所谓地重新坐了下来。“所有任提举茶马司的官员都是朝廷千挑万选方才能够上任的,而商大人能够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四年,足可见是能员才员。似你这样能干的人,当然会把握好尺度才是,不是么?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有人这么说而已,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别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是是,下官明白了。”商云浩忙不迭地点头,心中却在琢磨着那几句似乎是警告,似乎又像是敲打的话,一时间竟品不出滋味来。等到糊里糊涂出了门之后,他方才恍然惊觉,刚才那番紧张之下,他竟忘了把东西送过去,这岂不是白走一趟么?

他本能地想要往回走,但看到府衙中来来往往的人之后又犹豫了。这样公然送礼,若是高俅收了固然无事,可若是对方一口回绝,那就什么回旋的余地都没了。想到这里,他又把东西往里头藏了藏,转身起步往自己的车马走去。没关系,对方不过是刚刚开始过问茶马之事,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来从容布置。

吴广元匆匆赶到大厅,见只有高俅一人在此,连忙开口问道:“大人,他这么快就走了?”

“我不过是找他随便问两句,难道还要留他用饭?”高俅见吴广元神色严肃,不由调笑道,“吴老别那么紧张,此事还得慢慢来,响鼓不用重锤,似商云浩这样经历丰富的官员,不是三两下就能唬住的。只要圣上那里旨意一来,一切就能够迎刃而解。拿着鸡毛都能当令箭,我拿着圣旨,自然便可以大开杀戒!”

听到大开杀戒四个字,吴广元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发觉高俅仍是满脸玩笑之意,他这才感到轻松了些。“大人,你真的准备……”

“不是我准备怎样,而是这些人准备如何应对。”高俅收起了笑容,重重冷哼了一声,“朝廷向来很重视榷茶之利,每年既然舍弃了这么多榷茶之利耗费在马政上,无非是为了以备战事之需,既然有人把手伸到了这上头,就应该想到其中后果!律法摆在那里,就不能怪我高某人无情了!”

第十五章 贪得无厌成祸因

数日后,朝廷的公文终于送至,而随之而来的另一个人更是让高俅喜出望外。来者不是别人,竟是苏轼苏辙的表弟程之邵。和苏氏兄弟比起来,程之邵虽然文名不显,但却是一个一等一的理财高手,在三司时能够查得亏空数十万贯,而在盐务和茶法上都有很大的心得。如今程之邵便是主管秦蜀茶马公事,但其重心在秦陕,因此尽管也曾经革除西南茶马弊政,却不可能一人分顾两地,所以偌大的年纪却依旧是奔忙不停。

论官阶,两人当然是天壤之别,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官场和师门的双料前辈,高俅却自然而然地秉持了后辈之礼,自然让程之邵很是高兴。

“程老管理茶马事务多年,如今又是都大茶马司提举,想不到圣上居然让您来担当主角,我真是可以放下一万个心了。”

“呵呵,高帅你如此恭维,我可是承受不起。”程之邵自神宗年间出仕,历任地方官和京官,早就磨砺得油盐不入,饶是如此,他此时也觉得那几句恭维十分受用,原本的五六分好感顿时变作了九分。“西南茶马之政原本就不像西北那样迫在眉睫,所以有时纵有劣马,朝廷也不会过分深究,倒是纵容了他们。”

“程老所言极是。”高俅微微点头,这才见对方郑而重之地递过一卷纸,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展开一看立时大喜过望。茶马司向来由主官自辟其属,因此旁人很难插手进去,如今赵佶又赋予了他在此事上的完全专断之权,他自然是可以毫无顾忌。

“高帅……”

“程老,此地没有外人,你和老师乃是表兄弟,直呼我伯章即可。”高俅笑着打断了程之邵的话,“再说,我对于茶马之政本就是一知半解,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程老要是一直这么客气,岂不是折煞了我?”

“哈哈哈哈,好,就依你!”程之邵一捋胡须,重重点了点头,“早先人家说伯章你和子瞻之间的往事,我还以为都是瞎编的,现在看来,子瞻在最后能够收得你这么一个关门弟子,可以说是大幸之至!唔,别的事我不敢担保,但茶马之事,我必定言无不尽!如今的时节,我也正好运一批蜀茶过去,一转手便是万匹良骏!”

程之邵的到来并没有传入商云浩的耳中,不知情者决计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茶马司竟会有这么多属吏。当商云浩召集起所有心腹时,竟把诺大一个厅堂塞得满满的。

“茶马之事当中的猫腻原本就不少,有人向上头告状自然是难免的事,大人不用担心,那高帅初来乍到,不见得会把手伸得那么长。”率先开腔的是一个小吏,年纪虽然不大却留着一撮小胡子,从骨子里流露出一股精明狡黠。“照我看,这位高帅很可能是想要诈一诈,若是大人上了他的当,日后就真的要处处受人挟制了。”

这番话一出,其他人自然是连声附和,要知道,如今那些暗中藏下的利益都是各人按照比例抽取,若是再拿出一大块孝敬上官,每个人转眼便要吃亏,因此紧盯着眼前利益的他们自然是不舍得放弃到手的肥肉。正在此时,旁边却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短浅!”说话的是商云浩的一个远房堂弟商云斌,他靠着堂兄在茶马司里谋了差事,原本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这时却怎么也忍不住了。“人家如今掌管巴蜀一地,别说是小小一个茶马司,就是想要扳倒一州一府的主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若是不把这种大人物伺候好了,我们今后哪里还会有活路?再说了,人家已经这么分明地暗示下来,若是再不去打听打听,到时候被人摸清了底牌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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