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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237)

赵佶当即脸色大变,这句言简意赅的话无疑是默认了高俅奏折上陈述的事实,饶是他事先也猜想过真实情况,潜意识中却仍旧希望高俅是危言耸听,但所有的侥幸却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他无力地跌坐在御座上,好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朕不信……严卿家,眼见为实,再没有看到真实情况之前,朕……朕不相信!”

“启禀圣上,小人有要事回报!”

严均正感到难以为继,外头却犹如及时雨一般地响起了一个声音,他立感如蒙大赦。

“进来!”虽然心中万分恼火,赵佶却知道外间定有要事,因此仍是开口将人唤了进来。

曲风一溜小跑地进殿跪下,低声禀报道:“内廷供奉官童贯回来了!”

一句话让殿中两人全都愣住了,一瞬间,赵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而严均也露出了几分喜色。两人都是知道内情的,当然明白童贯此时归来意味着什么,因此不待赵佶开口,严均便立刻躬身道:“恭喜圣上!”

“这有什么可喜的?”话虽如此,赵佶还是连声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曲风答应一声,却偷眼觑了觑皇帝的脸色,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才转身疾步出殿。不多时,一个人影便三两步扑进了福宁殿。

“小人……童贯叩见圣上!”也不知道是真激动还是假感伤,反正童贯几乎是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连连碰头,“小人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赵佶也觉得有几分激动,轻轻点了点头,“起来说话!”

童贯谢恩爬了起来,见严均依旧侍立在侧,不由微微色变。他记得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还远远没有得到这样的信任,难道又一颗新星升起了?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众多不确定因素,态度顿时更加谨慎了。

见赵佶没吩咐严均回避,他也不敢怠慢,立刻开始汇报起了这一年多来的诸多收获,当然也没有忘记隐晦地提了提自己的功劳。

“好,好!”赵佶连连点头,原本压抑的心情也顿时轻松了下来。“看来这果然是一条敛财的路子,照你的话看来,只是高丽日本还远远不够?”

“是,高丽和日本不过弹丸小国,此次我们带去的那么多货物中,尽管那些所谓公卿爱不释手,但很多人几乎都是用家中珍藏来换的,所以除了此次小人押送回来的银两,其余东西还要设法抛售才能换取银钱。”

“唔。”赵佶对于这些具体的操作并不关心,想起童贯在高丽遇到女真海盗一事,他突然联想到高俅奏疏上的情况,随即开口问道,“童贯,你认为那些女真蛮子的战力如何?倘若对方有千人,我大宋可用多少人击退他们?”

童贯顿时泛起了踌躇,要是按照往常谄媚逢迎的习惯,他当然是应该夸大其词,可是,根据他的了解,皇帝虽然年轻,却似乎并不是好糊弄的。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说实话。

“圣上,并非小人夸大事实,那些女真蛮子悍勇非常,打斗起来往往是不顾惜性命,一心只管杀敌,所以重伤之后往往仍可一击毙敌。相反,我大宋军士尽管武艺娴熟,却缺了一股血气,一旦对战就显现了出来。若是对方真有千人,保守估计,若是精锐禁军,大约两倍可以将其击退,但若是寻常的军士,很可能要三倍甚至五倍以上的人方才能够将其击退。只有那些长年在西北和羌人党项作战的军士或可和女真蛮子一较高下。”

“战力竟会如此悬殊?”赵佶闻言大讶,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严均。

“启禀圣上,微臣当日出使辽国时,也曾经遇到女真人。那些契丹将领对于他们不屑一顾,但据说一旦当街械斗,往往要两三个契丹人才能制服一个女真人。契丹人自从建国以来,安逸的生活已经过惯了,战力比起女真人来已经有所差距。而我大宋也是一样,禁军中十有八九是没有经历过战阵的,一旦上战场,不是杀敌便是被杀,有时候武艺反而不如勇往直前的血气来得重要。”

童贯惊讶地看了一眼严均,心中不由猜测这君臣俩起先商议的问题。果然,下一刻,他便听到皇帝长叹了一声。

“没有打过仗……看来,承平日久确实比不上人家枕戈待旦。辽国至少还不用愁战马,而我朝每年耗费银钱无数购进的战马不是死在战场上,却是死在那些胥吏的手中!军制、战马、军械!”赵佶突然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锐利,“严均,你准备一下,朕明天就亲临军器监巡视!童贯,你明日也一同随行!”

“臣遵旨!”

“小人遵旨!”

两人一前一后地躬身应诺,心中所思所想却大不相同。

赵佶却不管两个人在想什么,他正在回忆自己当初处心积虑谋图皇位时的那些瞬间,那个时候,无论是他还是高俅都在踌躇满志,都以为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一切,但是,他们全都错了。皇位他是稳稳坐住了,再也没有人窥伺,但是,他却看不出自己的天下有什么变化,唯一看到的却是表面的富庶下隐藏的逆流。

西夏当年内部一有危机便对外用兵,那是因为他们是游牧民族,可自己呢?若是大宋连年不断地用兵,恐怕压垮的首先是百姓!兵,凶器也,但一直不用,那么再锋利的刀也会生锈!

第二十五章 偕使团奉旨回京

崇宁元年的六月对于大宋来说,可谓是多事之秋。先是堂堂天子官家在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骤然驾幸军器监,而后在发现诸多军器不堪使用后雷霆大怒;再是有殿中侍御史钱遹上书弹劾曾布,奏折引起朝野大哗;三是曾布上表乞罪,却仍然未有发落的旨意。在朝中官员看来,军器监的事暂且不提,但曾布这位自元符末年在政事堂中呼风唤雨的宰相,无疑是很难再留任了。延用了那么多年的惯例摆在那里,皇帝在曾布出任山陵使之后保了他一次,但很难再保他第二次。

与此同时,辽国在这新君登基未久的日子,同样是政局动乱。自从四月间,辽主耶律延禧命萧芷因并枢密使耶律阿苏和同知北院枢密萧德勒岱追究耶律乙辛余党以来,朝堂上的权臣往往利用这个构陷官员收受贿赂无所不为,其中光是萧芷因一个人,就收了萧达和克大笔贿赂,私自免了对方的罪名。类似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民间百姓也多受波及,自然是闹得怨声载道。

然而,这却给了大宋谍探莫大的机会。在严均的暗中主持下,数十名顶着高僧名头的僧侣进入辽国,甚至屡屡进出权贵府邸为他们讲授精妙的经义。数百名所谓耶律乙辛余党的契丹人被一些人或明或暗地保护了起来,或是提供藏身之地,或是提供各种援助。憎恨在一天天聚集,而辽主耶律延禧却丝毫不以为意,四时捺钵的目的仿佛只有一个——打猎。

同样是六月,夏主李乾顺遣使再次至辽国请婚,这一次,辽国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吩咐徐议,这不啻是一个同意的信号。尽管党项人仍未从当初一连串的失败和国中事变中抽身出来,但是,在年轻的李乾顺领导下,一切都在渐渐复苏。

三个最大的国家,三位年轻的君主,此时尽管彼此提防,更大的精力却依旧放在国内。只是各有各的态度,各有各的手段而已。

一道奏疏发去京城了无动静,这当然不是高俅希望中的结果。然而,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西南,他能做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等。于是,他作为四路经略安抚使,第一次把高屋建瓴四个字提到了最高处,成日里只在那里统筹安排。在之前赵佶批复的情况下,他从蛮夷中招收了近千弓弩手,一一加以训练,希望能够达到以夷治夷。除此之外,他又利用自己在西南夷之间的人脉分化离间,钱粮纵然是流水似的花了出去,但也在同时得到了莫大的收益。几个月间,竟再未发生什么大的汉夷冲突,仿佛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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