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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26)

“姑娘请恕高俅起初莽撞,我没想到……”高俅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着话词,但一开口却还是哑巴了,总不成说你应该早提醒是当今皇帝驾到吧?“总而言之,今后俅不会再来此地,以免给姑娘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高公子真的如此想么?”澄心咄咄逼人地上前两步,目光寸步不让地对上了高俅的眼睛,“太皇太后眼看离归西不远,圣上亲政近在眼前,难道高公子听了刚刚那些话,就不想为你敬重的苏学士做些什么?”

高俅顿时又变作了哑巴,若是当初和苏轼没有牵扯,此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无能为力,可是现在自己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代文豪大家在这种年纪老死他乡?可眼下最最可虑得是,他摸不透这澄心究竟是何用意,根本不敢做出任何表态。

“我无官无职,姑娘为何会看上我这么一个无名小辈?”抱着试探的意图,他很是谨慎地问道。

“此事都是上天注定,高公子,若不是你放荡的时候曾经和天香楼的云兰姐姐有染,我也不会记得如此清楚。那时云兰姐姐曾评说你白生了一幅俊脸,却只知道在花街柳巷中拈花惹草,所以不多时就把你撂下了。谁曾想到,那一日苏三公子偏偏又在我面前描绘了一个浪子回头的你——一个以书法得苏学士看重,而后又在一众文人中如鱼得水的高俅高伯章。”

澄心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缓缓走到了窗边。“我还记得向云兰姐姐提及的时候,她是一幅多么不可思议的表情,甚至咬牙切齿地说,她认识的那个高二郎绝不会有这样的决心。不过,当我在集贤斋看到那两幅字的时候,我才真的信了苏三公子的话。如果我澄心眼不拙的话,那应该是你冒用遂宁郡王的名义写的吧?”

高俅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说来说去,还是顶着前任的名头最吃亏,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却不得不一口应承下来。如今幸好那个什么叫做云兰的女人不在这里,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呢。至于澄心识破了那两幅字的奥妙他倒不以为意,横竖此事已经得到了赵佶的认可,再说了,没有人证物证,就算说出去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随你澄心姑娘怎么说吧,反正我如今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他无所谓地摇摇头,摆足了一幅无赖的嘴脸,“姑娘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我高俅一无权势二无财富,姑娘何必要和我纠缠不清,到时惹怒了当今圣上岂不是麻烦么?”

“圣上,哪怕是圣上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更何况,圣上于我是欲多于爱,所谓入宫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似我这等青楼女子,有什么理由轻信恩客在床第间的承诺?”澄心自嘲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渐渐阴沉了下来,“总而言之,高公子今日既然听到了圣上的心里话,就应该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只要澄心一句话,公子就免不了没顶之灾……”

“你是在威胁我?”高俅骤然打断了她的话,原本对于佳人的那一点好感似烟雾一般消散殆尽。“澄心姑娘,我高俅没有其他的优点,唯独保有市井无赖的那点习性。你要我做什么事情可以商量,但若是威胁,我也不怕挣一个鱼死网破,大不了玉石俱焚罢了!”

澄心愕然望着态度大变的高俅,轻松之意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郑重的表情。许久,她才弯腰裣衽行礼道:“公子见谅,适才澄心不得已之下出言试探,为的只是不想所托非人。”

第二十八章 击掌为誓

对方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高俅倍感压力,不过,在走对了刚才那一步的情况下,他的自信心又足了三分,因此,在最初倾听澄心那个在现代电视剧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老套故事时,他甚至还分出了一缕心思考虑哲宗赵煦的想法,但很快,他就被那股独特的哀愁愤恨语调带了过去。

“我出生在一个很偏远的村庄,虽然那里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但日子却很平静,很快,娘又给我添了一个弟弟。爹爹种地娘纺纱,我和弟弟就帮着干一些家务活,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虽不富足,但非常快乐,直到我十一岁那一年,噩梦降临了!”只是一刹那,澄心就从往事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深切的仇恨。

“一伙来历不明的强盗突然洗劫了村庄,一应成年人都被残酷杀害,包括我的父母在内。我们这些尚未长成的孩子,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在自己身前哀嚎死去,为了弟弟,我甚至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我还算幸运,由于那时我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那强盗头子为了能把我卖出更多价钱,保住了我的清白,而后以三百贯把我卖给了一个商人。而其他的男童则被低价卖给人家为奴,女童则被糟蹋了之后卖入青楼,一个村庄就这么被抹得干干净净。”

“那个富商雇了人教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想要等我成年之时纳我作妾,结果,他没等到那一天就突然暴死。那之后,我被家里那位大娘赶了出来,辗转流落到了京城,遇到了玲珑和月色,接着又靠着美色才艺享誉青楼楚馆,也不知应付过多少男人,最后,竟让我遇到了当今天子!”澄心的眼中水光乍现,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子,丝毫不让地对上了高俅的眼睛。

“那个时候,皇后刚刚册立,但由于这是出自太皇太后的懿旨,圣上非常不满,所以几乎日日冷落皇后。他一次偷偷溜出宫游玩时,偶尔遇上了我,之后的事情你也应该能猜到。虽然他很久才能出宫一次,但每次都会到我这里坐上很久,有的时候说说闲话,有的时候则会拼命放纵,你也应该听他说了,只有在我这里,他才觉得自己像一个天子,像一个皇帝。”

高俅见澄心久久没有后续,沉默片刻便接口道:“姑娘既要寻找幼弟,为何不向外悬赏?”从澄心前面的话语中,他知道这个花国魁首并不指望皇帝,因此就隐去了求助于赵煦这一节。

“悬赏?除了能引来一群骗子之外,这还能有什么用?”澄心冷笑一声,目中寒光更盛,“你以为我没有试过么,甚至有人借此机会假冒我弟弟招摇撞骗,直到我宣称自己的幼弟已死之后,这些事情才平息了下来。”

“那我又能做什么?”

“如同苏学士他们一样,我也很看好公子。公子如今与遂宁郡王交往密切,其中心思我也不想多问。除了托付公子找寻幼弟之外,我也想在宫外寻找一个依托,万一他日你能够成功,毕竟,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弛。”澄心悠然一叹,这才说出了戏肉之处,“我能够发挥的作用兴许有限,但是,只要圣上亲政,目前来说我的话应该还是有一些效用的。怎么样,公子是否认为这桩交易可以考虑?”

这句话一出,高俅顿时怦然心动,不过更多的却是一股威胁感。一个身份敏感交游广阔的女人确实能够提供很多便利,更不用说她和赵煦的暧昧关系了。然而,另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女人异乎寻常的直觉,能够从一个遂宁郡王推测到这么深入的地步,他不得不考虑一旦事情败露而引发的后果。

“那么,姑娘想立几年为期?”他还没有愚蠢到认为澄心会给自己无限多的时间,因此把问题提在了前头,“如果到了期限还没有找到你的弟弟,那事情又该如何?”

“如若是真的无望,澄心也不会过于强求,顶多从此之后再不过问公子和遂宁郡王之事;但如果是公子故意拖延,那澄心也不会轻易罢休的。”澄心笑吟吟地重新坐了下来,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从父母被杀的那一日起,我就始终只当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所以并不在乎性命。对于我来说,弟弟是最后一个人世间的牵挂,仅此而已。”

权衡利弊,高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眼下澄心能够给他的帮助着实不小,一个周旋于达官显贵甚至是当朝天子身边的花魁行首,哪怕是在情报消息方面的作用也是不言而喻的,枉论其他。两人也不会愚蠢到立字为誓,只是轻轻击掌就算达成了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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