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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351)

两人素日并无交情,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两句,此时见彼此都是满脸忧色,自然不约而同地挤出了一丝苦笑。他们相继到门房报了身份之后,这一次总算没听到婉拒,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周鼎毕竟是文官,见王恩脸色有异,再想到先前关于王恩是蔡京举荐的事实,不免出言试探道:“王帅,莫非你也是在蔡相府上吃了闭门羹?”

“咦?”王恩脸色一变,立刻醒悟到了周鼎的言下之意,“如此说来,周大人也是……”

“呵呵,蔡相这闭门谢客,看来挡的不止是我一人啊。”周鼎摇头暗叹了一声,见一个仆人匆匆迎了出来,立刻便不再多言。

“周大人,王帅,请二位至书房,相爷在里面等你们。”

竟是一起见?

周鼎和王恩闻言同时一惊,但随即恍然大悟。从深处说,两人的来意其实是为了一件事,这么一来,高俅同时见两个也就很正常了。两人不露痕迹地互视一眼,便立刻起步跟在那仆人后头,顺着一条青石小路进了院子。

对于头一次来到这座高府的周鼎王恩而言,这一路走来除了见识到那股真真切切的富贵气象,还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治家严谨,遇上的十几个洒扫和杂役仆人之中,竟全都是目不斜视,没有一个朝他们看上半眼的。再联想到天子官家钦赐府邸以及一门三诰封的荣耀,谁不是触动了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及至到了书房门口,那仆人便立刻躬身告退。王恩自忖乃是武阶,便抬手示意周鼎先入,自己紧紧跟在了后面,谁知一进房门,他便瞧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影。

不过愕然片刻,周鼎王恩便双双行礼拜见道:“蔡相,高相!”

任两人事先如何猜测也没有想到,托辞早已休息的蔡京会在高俅的书房中。联想到近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当朝两位宰相不和的传闻,两人只觉背上生出了一股深重的寒意。倘若旁人真的听信传言,那岂不是……

“看二位如此神色,大概是到我那里去过了?”蔡京是最会看脸色的人,微微一抬眼便发觉了其中端倪,不由笑道,“这些时日闲杂人等太多,我也是为了躲一个清静,倒也不是为了避开你们。如今你们来得正好,我和伯章都在,有什么事便直说好了!”

一旁的高俅也含笑点了点头:“两位最近着实辛苦了,一个要审理巨案,一个要料理京畿治安。群臣的目光都盯在你们身上,想必压力巨大。”

周鼎很快便从最初的惊愕之中恢复了过来,连忙欠身道:“圣上既然下诏令我彻查,我自然应当尽心竭力。只是……”他略一沉吟,终究还是没有避忌旁边的王恩,一五一十地把现在遇到的困难全都诉说了一遍,这才露出了深深的无奈。“蔡相,高相,如今下狱的都是内侍宫人,我又不敢动用严刑,这样下去根本查不出什么所以然。”

“动刑未尝不可,只是其中分寸须得掌握。”听了周鼎的话,高俅自己也颇有几分踌躇。当初在赵佶面前事先提了不能严刑逼供,是为了防止有人使坏把事情殃及到自己身上,但是,今夜和蔡京一番长谈之后,他终于确定,从中暗算的人竟似乎连蔡京也捎带在了里头,这样一来,当初的很多顾忌便可以放开了。“你既然执掌刑名,便应当知道该从何种方面攻破这些人的弱点,光是用刑不行,那从心理上呢?”

“弱点……”周鼎本就是玲珑剔透的人,此时立刻恍然大悟,最最主要的是,他的一个心结终于打开了。既然两位宰相之间并无芥蒂,那么,他能够做的事情就多了,处置的时候也能够从容一些,不至于因为问出了什么而进退失据。

蔡京也同时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出了另一番话。待到他的话说完,除了高俅尚可保持面容波澜不惊之外,其他两人全都是悚然动容。

周鼎一直在观察着蔡京高俅的脸色,见两人确实是心有默契,自然无心再留在此地听他们对王恩有何交待。打着知道的越少越好的主意,他找了个借口便慌忙起身告辞,谁知临出门时,背后却轻飘飘地飞过了一句话。

“周大人,元长公今日在我这里的事情,希望你能代为保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蔡相高相放心,这点分寸,下官自然省得!”

见周鼎一人先行离去,王恩只觉得颇为不自在。周鼎是文官,况且如今远未到顶,而他却是已经到了武臣的最高位,升无可升。若不是正好遇到周鼎,他压根没准备往里头掺合,也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蔡京。

“泽之,你如今管的是殿前司禁军,虽然前时的旨意让你和开封府一同维持京城秩序,却并没有说让你一人负责。”蔡京轻轻敲击着扶手,语带双关地道,“禁军积弊已久,你初掌殿帅府,不妨用一些严厉的手段。”

王恩已经被蔡京的话说糊涂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止息流言么,怎么突然变成了清理禁军积弊?饶是他并非只知道厮杀的军汉,此时也不禁有些迷惑。

“流言止于智者,光是用高压手段控制流言,只会让这些话传得更广。”见王恩不明白,高俅便顺着蔡京的话头提点道,“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大可以先放在一边,然后暗地查访,顺藤摸瓜才能拎到打鱼。泽之在战场厮杀多年,想必应该深悉擒贼擒王才对。至于元长公所说的慈不掌兵,泽之回去之后不妨好好想一想。”

直到王恩也起身告辞,高俅方才叹了一口气,目光炯炯地向蔡京问道:“元长公,你对于自己的判断究竟有多少把握?”

“半成都没有。”蔡京此时完全褪下了镇定自若的表象,竟伸手去揉了揉太阳穴,“我只知道,一旦有人挑起了圣上的疑忌之心,那我俩谁都难以保全!”

第八章 闻捷报隐迹面圣

京中惊变的消息传到严均耳中的时候,他只觉得脑袋轰然巨震,竟是许久回不过神来。倘若只是后宫有变还好,偏偏是天子官家突然病倒,这对于大军进兵而言,不啻是当头一棒。尽管旨意上清清楚楚地写明进兵宗旨不变,但是,此次西军六路将领多达五十多人,涉及军队三十余万,就算他想要进兵,也要看麾下众将的反应才行。

可是,那都是一些怎样的悍将!

由于西军将领大多是世代相袭父子一脉相承,因此,派系之多只怕也是诸军之最。每将之下,辖兵马三四千到万余人不等,若是再除去中间的空额,只怕还要稍稍打一个折扣。不过,相比常驻京城附近号称八十万的禁军而言,西军的战斗力至少还能够保证,再加上历来诸将争功,也能创造非同寻常的战果,因此主帅对此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若全力伐夏,这将帅不合的弊病就会全部爆发出来,特别是如今这样的非常时刻。望着旁边桌子上那份轻飘飘的旨意,严均只觉得肩头似有千钧重担压着,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想着想着,他不禁将握紧了拳头,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当初之所以将目标定在横山,是因为还有时间可以足够准备,是因为夺取横山便能够方便日后的战役,现在看来,倘若万不得已,也许却不得不重蹈神宗皇帝五路伐夏的旧路子。

夺取了横山虽然战略意义重大,但是,对于西夏却是威慑大于实质,相形之下,当初五路伐夏虽然最终惨败,但其间声势最盛的时候,夏人却是深深为之震动。若是赵佶的病情迟迟未能缓转,那么,他很可能不得不兵逼灵州作为威慑!

他如今担任的职司是陕西宣抚使,六路兵马实际上完全归他指挥,因此,坐镇延安府的他不得不以战略的角度统观全局,前时的保安军大捷不过是幌子,而真正的重心却是其后用兵万余夺下了银州。是役,小将韩世忠斩杀了银州守将,而后又与死士截夏军援兵,复斩西夏驸马监军兀希移。可以说,至此之后,西夏洪州宥州皆在咫尺之内,横山之地十有七八,甚至连兴州也在大军锋芒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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