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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507)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可信,否则还要你干什么?”燕青晒然一笑,便把方十八拉了起来,“我问你,民间是笃信明尊教的人多,还是痛恨明尊教的人多?他们如今还掌握着一些势力,我还需要他们,所以暂时寄着他们的性命,并非是说要饶过他们。而你的作用就是配合上头派下来的人,把这些势力一点一点地接收过来,待到那时,把这两个人除了便是!”

方十八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然后方才恍然大悟地下拜道:“七公子远虑,小人不能及!”

“什么深谋远虑的,不过是一点小心思而已!”燕青见其始终毕恭毕敬,心下不由好笑,竟重重拍了拍方十八的肩膀,“蓉娘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我得叫你一声大舅子才是。好生去做,只要这摊子事办好了,将来有的是你的好处!”

“啊?”方十八做梦都没有想到燕青居然假戏真做,愣了好半晌方才如梦初醒。不管怎么说,妹妹跟了这么一个人,他都能够安心了。

第二十九章 上阵也须父子兵

大观元年的新年终于来临了,然而,对于身处京城权力中枢的一群人来说,这个新年无疑意味着一道分水岭。就在年底最后一天,在尚书左丞刘逵罢职后没多久,知枢密院事张康国也继而落职。当这道重若千钧的旨意传入百官耳中时,顿时为本就严寒的天气更增添了几分阴寒——即使是蔡京在位时都尚未拔除的眼中钉张康国,居然在这个时候落马了?

于是乎,赵挺之便成了众矢之的。人们都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算计着他这个光杆司令该在什么时候下台。然而,无论是新年饮宴还是春节的赏赐,赵挺之依旧是百官中的第一号,天子官家根本没有刻意冷落他的意思。即使是颁赐给蔡京和高俅的冬衣,也没有越过赵挺之的份例,这种奇怪的处置,顿时让有心人伤透了脑筋。

这时节,郑居中便正在蔡京的府上。从蔡京罢职到现在,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平日每每在大相国寺弈棋,抑或是去各自府上赏雪作乐。已经升迁到了天章阁学士,又能够在内廷出入的郑居中,其作用甚至不小于何执中。

“张康国一向目空一切自以为能够取代相公,最终仍落得一个罢职的下场,相公真是坐控天下事!”来往得密切了,郑居中自然是对蔡京的手段万分佩服,此时笑吟吟地举杯祝道,“看来,相公复相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是那些小人太过于得意,因而忽视了圣上的心意而已。”蔡京微微一笑,自得地举杯一饮而尽,又吩咐旁边的蔡攸再斟上酒,“圣上乃是锐意进取的性子,赵正夫起先还能做出一副公正的模样,到后来却不免为自己盘算,因而急功近利地想要抓住我的把柄,未曾料想这一举一动都被圣上看得一清二楚。这些日子达夫也出力不少,我也应该道谢一声才是。”

“哪里哪里!”郑居中心中虽然得意,但面上不免谦逊道,“相公执政时朝政一片和平,哪里像现在动辄剑拔弩张,我不过是顺应圣上的心意而已。”他说着便瞥见了旁边的蔡攸,立刻又补充了一句,“蔡少兄官复原职,也同样可喜可贺!”

蔡攸的复职对于蔡家而言确实有非同小可的意义,集英殿修撰加直秘阁,虽然这并非什么显赫的要职,但是,对于大臣之子却是难得的恩遇。正因为如此,当初蔡攸方才会在革去集英殿修撰后大病一场。此时,面对郑居中的刻意恭维,他只是谦逊道:“郑大人过奖了,这哪里比得上大人一月之间连升两级?我倒是听说,圣上有意拔擢大人为翰林学士,这才是真正的可喜可贺!”

一句话说得郑居中喜笑颜开,原因很简单,大宋的翰林学士一职向来是宰相候补,蔡京在没有成为宰相之前便曾经任过翰林学士承旨,而张康国何执中等人在未任宰相之前也同样当过翰林学士,由此看来,他想要进入政事堂的梦想岂不是近在咫尺?想到这一点,他整个人都似乎轻飘飘了起来。

等到郑居中离开之后,蔡京方才命家人收去了杯盏等物,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出神。失去了刘逵这样一个大援,又没有张康国分谤,赵挺之的宰相已经当到了头,眼下唯一可虑的便是赵佶的想法。按理,罢了这样两个重臣,即便没有旨意,赵挺之也应该自请辞相,可眼下天子居然曲意优抚,这又是为何缘故?难不成,天子便真的信了他蔡京擅权?

“爹,郑居中此番为你出了大力,莫非你真的准备到时带挈他一把么?”

听到耳畔传来这个声音,蔡京方才回过了神。见房间中只有蔡攸一个,他微微一笑便反问道:“你对郑居中此人怎么看?”

“郑居中此人可用,但不可重用,否则必为爹爹异日之患!”一番大病再加上起起落落的折腾,蔡攸以往张扬跋扈的性子已经收起了许多,乍一看去颇有几分乃父蔡京喜怒不形于色的神韵。下了这句断言之后,他又解释道:“为了尽快升迁,郑居中不惜与宫中郑贵妃攀亲,而且更时时进出郑贵妃父亲郑绅的府邸,力图周旋于所有权贵中间,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此刻攀附爹爹,不过是认为能够得到最大的好处,若是不严加防范,今后很可能成为张康国第二!”

“你能够有如此见识,果然大有长进!”蔡京闻言大悦,忍不住连连点头,“这番话分析得精辟,说是入骨三分也不为过!不错,郑居中便是这等人,为求进身可以不择手段。只不过,我此番承了他莫大的人情,不得不带挈他一把,否则,这忘恩负义四个字便会被旁人硬加在我头上,身在官场,风评才是第一位的!当日我提拔上来的人,一入高位便想自立门户,但是,那些士子也因此而都愿意投效于我门下,这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能够给他们锦绣前程!寻常进士从地方逐步升转直到中枢,熬上二三十年未必能得三品,但是,我门下出去的人,哪个不是一再拔擢直至极品?张康国不试而就翰林学士,直至尚书左丞乃至枢相,中间才只有几年?试问谁人不羡慕他这份前程,谁人不想出将入相飞黄腾达?”

耳听乃父一席话道尽读书人心声,蔡攸不由心有触动,犹豫片刻便开口问道:“爹爹既然如此说,我却有一个疑问。平日看爹爹对少蕴颇为倚重,为何对他并没有刻意提拔?虽说他前次面圣之后得授宝文阁待制,但他在祠部郎官一职上已经待了很久,这似乎不合爹爹往日用人的道理。爹爹平日将诸多大事尽托于他,却始终压着他的官职,难道就不怕他有异心么?”

尽管知道儿子如今性情大变,但是,见蔡攸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蔡京还是忍不住眉头一挑。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缓缓踱到了门前,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好一阵子才转过了身子:“你这个问题却问得好。不错,一直以来,我都在刻意压着他上升的路子,否则,以他的见识,又何至于至今只是宝文阁待制?不过,你需得知道,叶少蕴这个人主见极深,不是那些只知道趋炎附势的小人,绝非一点小恩小惠便能笼络的。”

见蔡攸面带不解,他又反问道:“少蕴前一次奏对时,因何而合了圣意,从而加官成为文学侍从,你可知晓?”

“这……我委实不知。”

“这些奏对都有官吏记述,虽然寻常官员不得查阅,但是,稍稍用一点法子却不见得看不到,你以后也可以记住这个法子。”发觉蔡攸一瞬间眼睛大亮,蔡京哪里还会不知道儿子在想些什么,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少蕴奏对的时候,对朋党之事提出的建议是,凡事以圣心默运为主,不用事事以大臣意见判断进退,仅仅这一条,他便得了圣意。然后,他又对圣上建议用人先重德,有才无德者不可轻用,这虽然和圣上先前用人的宗旨不符,但也是圣上已经正在犹豫的,无疑又为他长了一分。紧接着他又辞了教授京兆郡王的职司,试问如此聪明人,圣上怎会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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