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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508)

听蔡京娓娓道来,蔡攸顿时对父亲的耳目灵通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这些话都是四平八稳,中间又有什么问题?

“少蕴如今虽然被人视为京党,但若以他的本心而计,他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是京党,这就是我为何不为其打开官路的一个原因。非不能耳,惟不愿耳!”蔡京骤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道,“叶少蕴的愿望,是要成为一个名臣,名臣的标准是什么,攸儿你想必心中有数?”

此人竟有如此志向!蔡攸这才明白,虽说和叶梦得颇有交情,但对方却为什么始终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原来竟是这个缘故。那些借着蔡京的好风之力,径直上了青云的官员,大约不会也不愿考虑到,他们的进身途径就被人打上了蔡京的烙印,不管他们在位高权重之后怎样用不同的政见加以遮掩,都不能抹去这一层痕迹。而叶梦得每一次升官都不是别人推荐,而是赵佶亲口应允,仅仅是这一条,便比别人硬了许多。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少蕴是真正的聪明人,万万不会学张康国之流。待到再升一级之后,他大约就会请旨往地方任职,到了那时,旁人的议论也就全消了!”

说到这里,蔡京还是禁不住流露出一丝惋惜。要知道,以往虽有宰臣必须担任过亲民官的惯例,但是,自哲宗以后,这一条也就渐渐成了虚设。毕竟,只要是天子官家看重,又有什么惯例是不能破除的?叶梦得若这一走,自己便真正失了一条臂膀,所以,才得尽快让蔡攸担当重任才行。

“攸儿,你机变有余,才识不足,这是朝堂大忌。我和你叔父都是循正途从科举出身,却没有教导好你们几个,这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失职。从今日起,你每日读书必须不少于两个时辰,我会时刻检验,你明白么?”

尽管对于那些圣贤书仍旧不以为然,但蔡攸还是毕恭毕敬地低头称是。好不容易将退回的那一步弥补回来,眼下他实在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第三十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高俅的加急公文送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十。春节的喜庆仍未过去,宣德楼上依旧挂着满天彩灯,宫内宫外也是一片喜洋洋的气氛。

“好,好!”

匆匆浏览了这份公文,赵佶不由大喜过望,重重地一拍桌子道:“伯章果然不负朕望,居然深挖出这样的毒瘤!不仅如此,甚至就连那些居心叵测之徒也一网打尽,假以时日,东南必定安若泰山!”

此时殿内只有一些内侍宫人,见天子官家如此兴奋,这些人也同样面露喜色。尽管祖宗制度内侍不得交结外臣,但是,若有外臣推介,区区阉宦也能够治理一方,更不用说平日的打赏了。高俅素日出手极为大方,家里内眷又和宫里几位贵人相处得好,因此福宁殿中人人都受过他的好处。不过,高兴归高兴,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凑趣。

兴奋了一阵子之后,赵佶终于镇定了下来。西北的局势仍然不算明朗,虽说有严均坐镇,西北更是名将云集,几仗打下来并未吃亏,但是,老是被对方这么牵着鼻子走却是不行。战事一起,拼的就是消耗钱粮,仅仅这几个月,光是马匹消耗的粟麦便不是一个小数字,倘若不能把夏人的疯狂势头压下去,恐怕辽国便会在其中插上一脚,到了那时,变数就太大了!

“圣上,府州和延安府急报!”

一个小黄门捧着一本文书匆匆进殿,伏拜在地呈上了折子。彼时枢密院张康国去职,而枢密副使和几个副承旨偏偏都病倒,因此赵佶在满心恼火之下,一边抽调当日战局推演中颇有见地的年轻官员入枢密院,一边又从入内内侍省派去了几个亲信内侍。而由于政事堂如今人手吃紧,今次率先得到消息的竟是他这个天子。

随意一扫两份文书的封皮,赵佶还是先打开了那份延安府的折子,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随后竟是喜不自胜。西夏频频袭扰,虽然守军屡败其军,但是却对各地民众造成了莫大损失。这一次高永年竟然尾随到了李察哥主力,以三千军败其五千军,斩首八百余人,俘获战马三百匹,竟是难得的大胜。尤其是严均在战报上说,由于损失过大,夏人已经缩回兴庆府一带,短时间内没有实力再行进犯。

“李乾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捋朕虎须,这一次,朕绝不会再接受你的降表!”赵佶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心中不由下定了决心。之前的大宋历代君王无不视西夏为心腹大患,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位皇帝取得过这样的优势。此番一定要好好筹划,务必要一举拿下天都山!

脑际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之后,他突然瞥见了另一份折子,沉吟片刻便拿了起来。府州、丰州、麟州,一直都是折家将固守,折家作为军中世家,如今知府州的乃是折可求,为人也算沉稳,因此三州之地端的是稳若泰山。此时,赵佶看过折子之后却是勃然大怒,原因无他,辽国居然又在毗邻三州之地陈设重兵,而且已经派了几百人入了西夏。

“欺人太甚!”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脸上露出了森然怒气。每每就在一战可定大局的时候,辽国便跑出来捣乱,他是恨到了骨子里。偏偏辽国虽然已经不如往日,契丹铁骑却依然不容小觑,只要带兵的是一个稍有能耐的将领,同等数目的宋军便不敢轻言必胜。如今宁边州附近已经囤积了将近五六万人,若是辽军一旦和西夏合流,则情势便再也难以控制。

“圣上!”

他这边厢还处于大怒之中,那边殿门口又跌跌撞撞地冲来了一个小黄门。只见其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圣上,陈王……陈王不好了!”

“什么?”赵佶闻言立刻把其他事都抛在了脑后,三两步从御座上奔了下来,竟不顾仪态地抓住了那小黄门的衣领,“陈王怎么不好了?”

那小黄门虽然被天子官家这暴怒的情绪吓得簌簌发抖,但还是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竭力镇静地报道:“适才陈王府来报,说是陈王今日下午便突然昏厥,虽然召了翰林医官院医官前去诊治,奈何药石罔效,罗院使说是,说是……”

赵佶再也不耐烦听下去,疾步冲到大殿门口便咆哮道:“来人,准备銮驾,朕要去陈王府!”

半个时辰后,天子銮驾便停在了陈王府。尽管是匆忙起行,但是,殿前司还是安排了大批御卫随行,殿帅王恩更是亲自随侍在侧。他见赵佶面色焦躁举止失度,顿时在心中暗暗摇头。须知赵佶虽然仍有其他兄弟,但是,陈王却是唯一的兄长,往日在不少事情上都能有所助言,更重要的是,陈王在百官中也颇有声望,算是名副其实的贤王。他正想着,却见赵佶已经匆匆而入,他连忙起步跟了上去。

此时,陈王赵佖的独子赵有弈已经迎了出来,还未等他行礼问安,赵佶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陈王现下如何?”

赵有弈今年不过八岁,原本就担心父亲的情势,而天子这么急着一问话,他更是嘴巴张得老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旁边的王府总管匆匆施礼道:“圣上,医官们正在里面诊治,只不过,我家王爷是多年的宿疾,听说此番一个不好,便可能……”

话还未说完,面色大变的赵佶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见此情景,旁人不由面面相觑。虽说也知道这两兄弟感情不错,可是,这兄恭弟敬也可能是做给别人看的,更多的却是天家无兄弟的事实。倒是王恩见机得快,一面命诸班直散开护卫,一面带着两个御卫跟了进去。

赵佶一入房间便看到了一张张紧绷的脸,顿时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不妙。他一眼瞧见急得满头大汗的院使罗蒙,立刻把人叫了过来。三两句一问之后,他更是觉得摇摇欲坠。罗蒙的意思竟是说,倘若一个不好,赵佖竟是难以拖延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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