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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599)

当下赵佶便岔开了话题,问起了河北边防情况。这原本就是姚平仲拿手的,便没有了起先的慌张,回答得滴水不漏。而赵佶也把心思从家事上抽身了出来,一个个问题竟是事无巨细,待到一番对答完成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不知不觉竟留了你这么久。”赵佶眉头一扬,赞许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先是天宁节,然后又是正旦,朕的意思是明年开春再办婚事。你既然身负军职,也不好留在京城太长时间,先过了天宁节,等到枢密院那里有了交待之后,便先回河北去吧!”

对于姚平仲来说,这句话无疑是一道赦令,他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要是让他这几个月都留在京城中被人指指点点,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想到这里,他连忙弯腰称谢不迭。

在内侍引导下退出禁中之后,姚平仲不禁举头望了望天。十月初的阳光已经失却了几分暖意,只是这大把大把的阳光洒在街头,再加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平添了热闹的气氛。他扫了一眼那些朝自己投来好奇目光的人,微微一笑,随即翻身跃上了马。马蹄阵阵响起之后,他很快便消失在大街尽头。

之后,姚平仲再次造访了高府,而这一天,恰巧高府那帮大人又不在,凑趣的燕青便拉来了高嘉,三个人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若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两个大男人陪着一个正在嗑瓜子的小丫头,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高嘉知道姚平仲担心的是什么,先是把赵婧夸得天下无双,然后才撇撇嘴道:“不是我说婧姐姐的好话,赵叔叔的那些女儿如今都还小,就只有婧姐姐和芙姐姐两个年长的公主。以她们从小在宫中长大的情形来看,有这样的性情已经很难得了。希晏哥哥,那些文官一个个把女儿都养得像个木头似的,相比之下,婧姐姐至少不是那样的人。”

燕青听高嘉说得越发露骨,忍不住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人小鬼大,你自己淘气,就说人家像木头?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看大宋一大半的闺女都要嫁不出去了!你上次不是说,宫中那些娘娘有话要吩咐希晏,都是些什么话?”

毕竟娶妻乃是天大的事情,姚平仲又不可能偷偷去深宫瞧一眼公主,只能寄希望于高嘉的说明。刚刚那一通话下去,他已经是稍稍放心了些。但一想到今后要应付宫中那么多妃嫔的“关怀”,他仍然是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嘻嘻,无非是让希晏哥哥这位准驸马爷好好看顾婧姐姐罢了!”高嘉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虽说我大宋的驸马爷没有不许娶妾这一条,不过,要是希晏哥哥你敢对婧姐姐不好,别说别人,今后我就第一个不放过你!至于今后的节礼,各位娘娘都说了,不必铺张浪费,你送什么她们收什么,只要你待婧姐姐好,谁都会在关键时刻拉你一把。”

这话却有些过了,须知赵婧生母早逝,虽说一直长在深宫之中,但以往要说有这么大的面子却是不可能的。高嘉虽然聪明,但是对这种事毕竟还有些懵懂,而姚平仲不解京城局势,自然更不清楚其中内情。倒是燕青眼珠一转,心底暗自冷笑了起来。

谁不知道高俅虽然数次上下,却始终屹立不倒,靠的是天子的绝对信任,后宫那些娘娘又有谁是省油灯。若非如今高家三位公子都还小,恐怕那些有公主的娘娘全都会设法把公主嫁入高门,那些人之所以纷纷巴结高嘉,还不是在打这种主意?

尚主乃是姚家的一大幸事,何尝又不是那些嫔妃的机会,没有父母作为依靠的赵婧,自然不得不依靠那些妃嫔,而借此而和高家打好关系,不正是这些人所想的么?

当下燕青便拍了拍姚平仲的肩膀,语带双关地说道:“总而言之,希晏,你对于这桩婚事无须有什么担忧。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就行了。有大哥和我们这位小千金给你做靠山,天下有谁敢算计你?要知道,惟有这个最大!”他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大笑着扬长而去。

天大地大,自然是皇帝老子最大!

第三十五章 兴灵故地近咫尺

西羌围西凉四州以及灵州的失守足足让李乾顺老了一圈,他幼年登基,虽然早年在其母梁太后把持朝政的情况下,他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傀儡,但毕竟亲政之后顺风顺水,甚至还呈现出国力日上的趋势。然而,他绝对没有想到,推行汉化的后果,竟然是亡国!

众叛亲离,这句话如今用在他的身上是最贴切不过了。除了兴庆府中忠于他的数万人之外,各地城池未曾失守的已经不多了,而那些散居各地的党项贵族,则在听说要放弃家园之后,纷纷降宋了事。而那些零星牧民更是纷纷迁入大宋陕西境内,放弃了畜牧而改行种田。而在以前,就是给大宋西北边将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收留党项逃人,现如今一切都变了。

他可以选择退,待到他日再谋图卷土重来,但是,他还能够忍受那种冰天雪地的日子吗?别说是他,就是如今夏军之中最勇敢的勇士,恐怕也未必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中挣扎生存。汉化曾经给西夏带来了一时之利,但是,长时间骄奢淫逸的生活却腐化了族中勇士的气势,他们在上阵杀敌的时候,无不惦记着家中的美妾家产,这样还如何能够一往无前?

如果上天还能够给他一次选择,他一定不会把心思放在那些汉族的服仪制度上,他一定会在把军权都抓在手里之后,继续使用先祖那一套练兵的方式,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天色灰蒙蒙的,但是,他盼望了无数次的大雪却没有来,而且精通天象的臣子已经回报,说是今年第一场雪怕是要比往年晚一个月左右,这无疑粉碎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兴庆府周边互为犄角的三座城池已经岌岌可危,在大宋层出不穷的攻城利器下,那曾经坚固的城墙已经伤痕累累,而更有大宋猛将率人数次攻上城头,若不是将士还有一股血气在,只怕是早就守不住了。而在得到兴平府灵州作为根据地之后,大宋已经不用担心后路问题,自然是卯足了劲猛攻不止。只可惜西羌偏偏在这个时候对西凉四州打上了主意,否则,他兴许还有别的办法可想。

李乾顺长叹一声,看了看旁边熟睡中的儿子仁爱,脸上露出了复杂万分的情绪。他只有这样一个唯一的儿子,然而,这却是辽国公主的儿子,在那些恨透了辽人背信弃义的党项人看来,仁爱不配作为大夏之主,可是现如今都要亡国的当口,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狠狠捏紧了拳头,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大观三年九月二十三日,李乾顺下旨,册封长子李仁爱为太子。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顺州静州为宋军攻破,而怀州则在最后时刻,主将为部下杀死,从而成为了夏国历史上第一个投降的州府。消息传到兴庆府之后,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由于事情紧急,当即便有人在殿上提出是退是降,而李乾顺虽然面上铁青,却没有阻止臣下的议论。汉臣几乎都主张投降,而党项贵族在慷慨激昂了一阵子后,却也没有愿意退往极北之地,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竟只有一个降字。

李乾顺虽然大怒拂袖而去,但是,这个沉甸甸的结果却压在了整个兴庆府人们的心头。倘若时光倒转,兴许还会有其他结果,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党项人的意志都已经全都被磨灭了,尤其是完全失去了辽国的支持,军力又被耗费得七七八八的情况。

普通牧民是决不会玉石俱焚的,而那些骄纵的党项贵族,无疑也对于恢复乃祖的荣光没有任何兴趣——道理很简单,真正坚持这一理念的人,都已经在战场上送了命。而大宋的心理攻势也具有很大程度的影响因素,每一份射进城中的传单都说,只要投降,大宋将会保证党项贵族的性命和家产,否则,破城之日就是屠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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