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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635)

听到这里,宗泽不禁大吃一惊。尽管昨日宗汉口口声声说折可适身体不适,但是,就他当年的认识来看,折可适戎马一生,筋骨一向很好,应该不存在那样的顾虑。然而此刻连天子都这么说,而且是兴州传来的消息,那么,可信程度不免就非常高了。

“圣上如此信任,微臣自然当尽心竭力。”宗泽连忙离座拜谢,但言语中依旧留了余地,“不过,吉人自有天相,臣以为折帅一代名将,自然不会因为区区小疾而无法治事。”

“倘若那样就是最好!”赵佶离座而起,竟是亲自将宗泽搀扶了起来,“折可适、种师道、王恩、郭成,包括已故的姚麟等人都是西军宿将,战功赫赫,甚至连党项人也畏惧他们的威名,从本心来说,朕自然是希望他们这些老将都能为国效力。只是百战之将亦难抗岁月之威,好在如今年轻一代已经渐渐崭露峥嵘,他们若是真的不能上阵,勉强反而不好。安心养了病后,看子侄跃马沙场,何尝不是一件莫大的快事?”

“圣上所言极是。”宗泽见天子想得如此深远,心中也觉得万分感动。“这些宿将老将倘若知道圣上如此心意,必定也是感恩戴德。”

“名将暮年,最是令人扼腕!”赵佶苦笑一声,转而再也不提这些,而是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兴灵要地乃是我朝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取得的,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朕看了你之前的履历,又比照了你的军功,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人。开疆要的是胆略,而守成则需要更多的谨慎,这一点,朕很取你。嗯,如今你可是正五品朝奉大夫?”

“是。”宗泽知道天子必定是要加官了,但是,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是拒绝的时候。倘若没有足够高的官阶,他更无法弹压大局,因此只是躬身等候旨意。

“进你为太中大夫,加显谟阁待制,为兴灵路观风使。这样一来,勉强也算名正言顺了!”赵佶顿了一顿,突然又笑道,“倘若你能治好兴灵故地,来年朕必定赐你紫袍金带!”

对于这样的恩遇,宗泽慌忙再次拜谢,及至辞出来的时候,他早已感到心情激动不能自已。然而,他这一次的任务非同小可,接下来严均和侯蒙少不得又接见了他一次,然后便是政事堂诸位宰执,等到归家的时候,却早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歇下,便有老仆匆匆来报,言说明日高相公邀他过府。他回想今日高俅并未说什么,知道对方此番必有要事交待,因此连忙睡下,次日一大清早便起身往高府拜访。

高升一面把宗泽往里面引,一面笑道:“相爷刚刚用了早饭,说宗大人一定会早来,小人还不信。今日相爷正好不当值,刚刚已经传下话来要和大人一起用午饭,小人在这里先知会宗大人一声。若是要带口信回去,小人可以代劳。”

听说高俅要留饭,宗泽更知道今次不是三两句就能说完的。他去西北赴任并未带着老妻,夫妻之间也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因此只是略一点头道:“那便请到寒家和拙荆说一声,免得他们好等。”

高升连忙答应,将宗泽送进书房,便赶紧差人去宗府报信,这边又令厨下准备午饭。

书房中,宗泽本欲行礼拜见,却被高俅摆手止住。等到分宾主坐定之后,高俅便开门见山地说:“折遵正是宿将,在军中威望极高,汝霖你这一次去西北,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虽说不用担心什么军中哗变,但是,对于那些将领,却得用好两手打算。姚古将军虽然也要去上任,却不能和你同行,免得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折遵正名将暮年,难保会因为你这一次到访生出别的意思。”

这都是应有之义,因此宗泽连忙欠身答应。然而,他还来不及问得更清楚,高俅却又说出了另一番话。

“西北用兵连年,要不是市舶司和茶税收入年年增加,只怕也难能支撑下来。而现在河西既然打下来了,那么,还有一件事便需开始计议,那就是牧马。之前我朝马监一向设在河北和京畿等地,浪费良田不说,收效更是不妙。你若是经略兴灵,就需得把这一片地方治好。只要仍然能够在河西牧马,那么,他日北上燕云就不是一件空话!”

宗泽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高俅口中听说要北上燕云了,但是,此时此刻话语声入耳,他依旧感到异常激动。毕竟,对于他这个几乎踏遍大宋河山的人来说,倘若有朝一日能够重返燕云,足可以说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相公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河西若是牧马,我决不会让那些党项人有可趁之机。”

“堵不如疏,如今兴灵路刚刚落入我大宋之手,李乾顺败走西北,但是,并非意味着西北便再无战事。刘仲武应羌人要求挥师西北直击西凉四周,固然能为我朝重新打通西域之地,但是,同时也意味着分兵,要知道,西宁州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这些人马固然能够应付一时侵扰,但是,难保那些羌人和党项残余不会汇合起来图谋不轨。所以,兴灵无疑是重中之重,你能够站稳脚跟,无论熙河兰湟路或者是陕西其他各路,都能够因此而腾出手来,而朝廷也能够专心致志经略河北。”

“下官省得!”宗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道,“朝廷如今只能说是平了西北,却远不能说是定了西北。只有西北得以稳固,我朝才有北上的资本!”

见宗泽通晓大局,高俅心中更放下了心。毕竟,宗泽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他就怕这位老臣接下西北重任,因无法参与河北的一系列行动而有所怨言。西北的功劳已经都赏下去了,以后纵使有功,也不可能像开边那样赏下一把勋爵官职。而且所谓的安抚,实在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没有十几年的心血扑下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大的成效。那曾经是党项人驰骋的土地,即使昔日祖辈的荣光已经被这些后人糟蹋光了,但难保不会再崛起一个李元昊式的人物。

书房中沉寂了一会,宗泽便再次开口说道:“相公,我在河北曾经任官多年,对各地的边防情况也有些了解。虽说如今朝廷花了大力气,但是,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由于北面多年未曾有过战事,城墙倾颓是一方面,将士疲软又是一方面,整饬边防只怕至少也得用上三五年。朝廷若是志在燕云,我认为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不仅不能够如愿,只怕还会为外敌所趁。”

高俅没料到宗泽会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河北,一愣之后便大为赞赏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后世人称,文李纲,武宗泽,只看这宗泽不在其位,仍谋其政的态度,便可看出这位老臣炙热的心思。因为大宋的连番胜利,辽国和金国交战的屡次失败,朝中不少大臣都滋生出了骄傲自满的情绪,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已经不多了。

“汝霖的话是谋国之言,你放心,只要我在朝一日,便会力劝圣上,决不会贸然出击。你如今正当壮年,他日朝廷北定燕云之日,一定少不了!”

“那就承相公吉言了!”宗泽站起身来,深深一揖道,“我明日便动身前去兴州,路途遥远责任重大,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就在此谨祝相公能够稳坐政事堂,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第二十九章 应危机三人成虎

宗泽离京前去兴灵路观风,姚雄也同样动身上路去熙河兰湟路。虽说家里刚刚出了一个驸马,但是天子如此用人不疑,仍然让姚家上下心中鼓舞。毕竟,历来的规矩摆在那里,不是说破就破的。为了这一道任命,朝中那些御史仍免不了上了一通劝谏,最后被赵佶以国家用人之际,不看出身,但就各人才具而定,这些议论方才消停了下来。

然而,这些事情告一段落,却并不代表着高俅就能安心。也不知是谁上了劝谏,言说当年张商英在政事堂时,并未有什么过失,如今政事堂诸宰执经年不动,理应再加一人,以便求新存变。对于这个大胆的提议,最最恼火的是蔡京,而最最莫名惊诧的则是高俅。尽管他至今不能确定最近是否会再出现彗星,但是,张商英在这个时候回来,必定会带来莫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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