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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664)

这些天高俅都闭门不出,消息虽然仍然灵通,但毕竟不能事无巨细。而一旦关注了大局,便没有功夫去理会高傑和赵鼎如今情势如何。料想不会有大乱事,他便又问了几句,直到没有其他大事,他方才起身回房。

虽说被这么一打搅,但这一夜他着实睡了一个好觉,直到辰时三刻方才醒来。对于一向起早惯了的他而言,这已经是莫大难能的事了。然而,才用青盐漱口,还未来得及洗脸,高升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说道:“相爷,刚刚有信送来,说是出使高丽的李大人,以及高丽公主一行,已经到了登州!”

对于李纲的归来,高俅心中自然欣喜,但是,高丽公主的抵达却让他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原因很简单,如今内斗已起,那大理公主尚且没有人理会,更别说再加上一个了。一个耶律燕就已经在宫里掀起了这许多波澜,这大理公主和高丽公主一进宫,很有可能便是三国大战。想着想着,他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段正严的书信中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段若妍的性格如何。他虽然不信那种女德女诫之类的东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在后宫这种地方,德行远远比美貌重要的多。郑贵妃能够在宠眷上稳稳压过其他嫔妃,除了美貌上有可取之处外,便是因为她能够和赵佶互相合诗,而且对宫里的其他嫔妃都能一视同仁。而那些自幼养尊处优的公主,能够做到这一点?对此他不得不深表怀疑。

“知道了,如今我既然辞相,这些事情自然不好再管。”他按捺住心头纷杂的思绪,随口吩咐了一句,待到用凉水擦了一把脸之后,他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重要的方面,于是又告诫道,“这些天外面议论纷纷,你传我的令下去,没事的人不得随便出门,若是惹出了事情,一概销了契约赶出去。这种节骨眼上,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惹事生非!”

“是,相爷!”高升从高俅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连忙神情一敛,毕恭毕敬地弯下了腰,“总管刚刚前来询问,家里人太多了,是不是要打发几个年迈体弱的住到城外庄子?”

高俅闻言一怔,正想细问时,骤然脑际灵光一闪:“你告诉他,此事不必急于一时。让人打点一下,就说我旧病犯了,赶明儿便住到城外的庄园去。”

第十五章 念旧情天子恩重

这一日一大清早,太平桥高府门前便排起了一条长龙,四五辆马车加上一溜烟的大车,看上去显得浩浩荡荡,引来了一大群围观的人。高俅虽然递了辞呈,但是赵佶尚未批准,仍旧一再挽留,这个时候这种架势,难不成这一家人还有空出外游玩?

几个好事的不由逮着高府下人询问,结果得到了一个令人无比诧异的消息——高俅犯了病,大夫说需要到城外静养。

“高相公怎么突然病了?”

“谁说不是呢,好好一位相公却被那些奸臣构陷,如今只能辞相!朝廷的规矩是明摆着的,圣上几次挽留不果之后,这事情便是铁板钉钉,赶明儿便是老蔡一个人霸住政事堂,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事还不是老蔡一个人说了算!”

“就是,要不是这些年有高相公在政事堂从中转圜,指不定老蔡还用什么苛政呢。还是高相公好,上次我到浙江和江南那边做生意,那里的百姓个个都是红光满面,交口称赞高相公。咳,哪里像开封府这一边,厘定田亩二十年都没个成果,那些当官的不知干什么吃的!”

这些纷杂的议论,坐在马车中的高俅自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留在京城中,反而会妨碍赵佶的判断,而那些盯着高府的眼睛,也可以因此暂时消停一阵子了。至于今后的棋子他都已经布好了,就要看人是否上当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很快便出了城,而高俅出城休养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在京城中散布了开来。有人扼腕叹息,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懊恼不已,端的是人生百态难以琢磨。而当赵佶闻听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失手砸碎了手中茶盏。

高俅突然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从赵佶和高俅认识开始,他一直就对高俅颇多倚赖,而在后面的一次次风云变幻中,他更是从高俅那里得到了莫大的帮助,所以,即位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给了高俅高官厚禄,而对方也没有让他失望,在很多事情上都显示了不凡的才能,无论在文在武都有所建树。而现如今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他非但没有觉得有所生疏,反而觉得这种维系了十几年的情份更加紧密了一些。

原本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所查结果如何,都一定不准高俅的辞呈,即便朝臣那里的压力再大也无所谓。可是,高俅如今一走,难道表示真的要撒手不管朝中的事情?

“难道他就不明白朕的苦心?”赵佶喃喃自语了一句,心头充满着难解的疑惑。他上次已经给了高俅很明白的暗示,蔡京已经老了,差不多到了告老致仕的年龄,到了那时,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用高俅一人独相,而在此之前,他却不能动了蔡京。

蔡京擅权固然不假,但是,作为天子,他仍旧需要蔡京处理政务的经验,而且也需要一个人担负裁汰冗官以及整编军队等事情的责任,而这些事倘若让资历稍浅的高俅来做,势必会激起众多反弹,这也是出于维护的心理。可是,这一次蔡高两人的争斗起因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来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佶正思量间,突然有内侍来报,说是蔡攸求见。他原本喜爱蔡攸深体人心,伴在周围始终不乏趣味,但此时心中百味杂陈,实在没有心思召见,因此不耐烦地摇摇头道:“朕今日没空,让他自己去吧!”

等到那内侍退下,他才突然间醒悟到一点——蔡京虽然年老,但是,蔡攸却是年轻力壮,不到三十五岁便已经位居正三品龙图阁学士,而自己对于他的宠信,是不是让人有所联想?他越想越是觉得可能,忖度半晌便命人去召提举皇城司曲风。

听到官家召见,曲风心里颇有些紧张,只怕赵佶因为他和高俅之间的关系,或是当初那些通风报信为人所知。谁知到了福宁殿,御座上的赵佶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责问。

“曲风,朕委你提举皇城司之责,就是要你侦缉朝廷大臣。你这些年送上来的奏折里头,尽是一些寻常小官的事情,为何那些宰臣要员那里从不见你有所奏报?”

曲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的大石反倒落下了。稍稍在心里打点了一下语句,他便毕恭毕敬地回禀道:“圣上,并非小人不愿意,而是圣上当初委任小人提举皇城司时,曾经有言在先。以暗道监测大臣非明君所为,所以不得圣上允准,不得擅自监视宰臣府邸,以免激起熙宁年间百官人人自危的变故。”

赵佶闻言哑然,细细一想,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大宋皇城司早就存在,但是,真正用作侦缉百官之用,却是他的父皇神宗年间的旧事。而由于那时事情闹得太大,所以他再次任命提举皇城司的时候,便命曲风作风收敛,不得用皇城司的名义在外张扬,但久而久之几乎忘了这一条。

“既然是侦缉百官,便不能名不副实。”

低头沉吟良久,赵佶终于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心中顿时觉得清楚了不少。“总而言之,从即日起,京城文武百官全都在侦缉之列,你是跟着朕多年的人了,应该知道规矩。风闻奏事是御史的勾当,你若是没有扎扎实实的证据呈上来,就是攀污大臣。而若是皇城司出了什么拿人贿赂的事情,朕唯你是问!从今天开始,朕从内库中拨给你十万贯钱,你给朕好好去做,我朝内侍也是可以封外官的,朕等着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天!”

对于天子如此知遇之恩,曲风心中自然感动,连忙拜谢不止。然而,他亦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关节必须表露清楚,否则,如今已经因为高俅回避了一次,他日若是再来一次,他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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