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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695)

刘琦闻言方才知道高俅是一片好意,连忙下拜道谢,却仍推辞不肯受那把弓。到最后是旁边的童贯冷不丁插了一句:“九郎你就收好了,高相公日后还有更好的宝贝送给你,一把弓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来得突兀,刘琦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见两人全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又不好多问,只得呐呐应了。而在仆役们收拾箭靶和一应物事的时候,高俅便瞥见了混在下人当中的高嘉,不禁微微一笑。小丫头自幼就佩服那些英雄,不管怎么说,刘琦总比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要优秀多了吧?

唯一可虑的是,这样一个大将之才绝对不能留在京城这种纨绔温柔乡中,必定得放到外头去磨炼。而自己这个女儿却是在富贵门庭中长大的,和陈国公主赵婧嫁给姚平仲一样,她到时真的能够耐住两地分居的寂寞?

刚刚刘琦的神奇箭术高嘉全都看在眼中,虽然觉得他确实和那些宗室贵胄子弟不同,却也没有更大的触动,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比赵桓赵楷两兄弟要好一些。趁着人群混乱,她悄悄地溜出了园子,心中不禁思量了开来。凭借她的聪明,当然不会不知道父亲的用意,只是,这个刘琦真的有这么好么,值得父亲花这么大的气力?

刘琦造访高府这件事自然只有一小撮人知道,有份参与的高府仆役全都是服务了多年的可靠人,自然不会嘴上没个把门的四处乱说。而童贯亦是小心告诫了刘琦一番,嘱咐其绝对不可告诉外人。刘琦虽然心下疑惑,却知道高俅现如今身份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当下便一口答应了。

到了面见天子那一日,刘琦换上了一袭新装随童贯进了宫。进文德殿一番拜舞礼毕,他便听头上传来一个声音,连忙依言直起身子,却依旧不敢抬头。

“果然好人才!”

赵佶素来最喜年轻才俊,再加上刘琦生得威武,小小年纪便是仪表堂堂,不由越看越喜爱,最后更是满脸笑容:“童贯确实荐的好人,这样的少年英杰又立下这样的大功,朕不可不赏!唔,你今年几岁?”

刘琦听闻天子发问,连忙恭声答道:“过了年,臣便十四岁了。”

童贯连忙在旁边添了一句:“他是元符元年出生,刘仲武已经让他在军前效力了。”

“虎父无犬子,此话真真不假。”赵佶的爱才之心既然动了,顿时一发不可收拾,“他前次立下了大功,虽然人还年轻,但朕还是得把该得的给他。就是忠训郎、阁门祗侯好了,如此一来,旁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官衔确实算不得十分过分,而正当童贯示意刘琦拜谢时,刘琦却朗声道:“圣上好意,臣不敢拜领。圣上虽然知臣有功,旁人却会以为臣是靠了父亲荫庇,或是圣上以貌取材。臣虽不才,却不敢污了圣上和父亲声名,恳请他日禁军大比时圣上让臣参加,倘若落选,则授官之事不必再提;倘若臣侥幸脱颖而出,再拜领圣上好意不迟。”

这样一通话不卑不亢,而且占尽了理由,赵佶自然不可能不答应,而心中对这个少年的赞赏又多了几分。旁边的童贯虽然觉得刘琦多事,却也知道他小小年纪本领高强,肯定是不希望旁人闲话方才出此下策,只得暗自摇了摇头。

饶是如此,这一次晋见之后,赵佶仍旧恩赏了刘琦不少物事——从金银钱到袍服再到御制刀剑新书,总得算起来竟是价值不菲。而刘琦亦不敢再推辞,恭恭敬敬地受了。

当天夜里,童贯便火烧火燎地写了一封急信派人送给远在肃州的刘仲武。送信的人刚走,蔡攸便派了人来让他过府叙事。他虽说从心底是在敷衍蔡攸,却不想这么早就正式撕破脸,恰逢刘琦有意出门,他便选了几个仆人跟着,自己则急匆匆地来到了蔡攸的府邸。

“道夫你可是来了!”

童贯被人领进书房,就见蔡攸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点头,而旁边几个认识的官员也只是颔首示意,他便是一阵心中不喜。想到每次去见高俅的时候对方都是礼遇有加,他愈发瞧不起蔡攸这种做派,面上却仍端着笑意,拱手道了一声学士,然后便自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

在座的除了刘正夫蔡薿之外,全都是以壮年官员居多,而且除了童贯全都是文官。童贯甫一坐定,便听到旁边的人说道:“学士如今得圣上宠信,自当谋求再进一步。高伯章既然辞相,尚书右仆射的位子便空了出来,以学士的才具德行,入主政事堂自然是众望所归。”

才具德行?众望所归?这八个字也配用在蔡攸身上?

童贯心中冷笑连连,对这种一味的溜须拍马鄙薄不已,却见蔡攸面有得色,不禁更加不齿。他冷眼看去,只见惟有刘正夫微微皱眉,蔡薿等人全都是安之若素,看来,这些人都已经完全和蔡攸沆瀣一气了。

蔡攸轻咳一声,然后故作为难道:“只是,我朝历来没有父子同在政事堂的规矩,倘若有人举荐,只怕……”

虽然他很有技巧地隐去了下头的半句话,但在场众人全都是人精,哪里会不明白蔡攸的忌惮?别说是蔡攸,就是他们这些人,不是同样对蔡京噤若寒蝉么?但如今不比从前,想到蔡攸羽翼渐丰,又想到天子官家暧昧的态度,他们自然不会扫了蔡攸的兴致。

因此,蔡薿便第一个甩出了他的忠言:“学士此言差矣,蔡相公如今已经垂垂老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个时候,学士自然应当当仁不让地为父分忧。”

第四章 人生难得几回搏

学士府的那一通夜谈无疑是很没有营养的,而童贯一直忍到上马离开之后方才露出了讥诮的冷笑。蔡攸还真的当自己是了不得的人才了?不学无术的大臣之子,一朝得宠之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跟着赵佶这么久,却连天子官家的脾气也弄不准,蔡攸这心性也未免太想当然了!

跨进家门,他方才得知刘琦外出还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那些家人都是头一等可靠人,再加上刘琦本身又不是兴风作浪的主,因此他很快便放下心来。

这一日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七,除夕将近,大多数人家的年货也差不多备办齐全了,街上的年轻儿郎自然就多了,就连往日在家里不露面的大姑娘小媳妇也纷纷上街买起了年下的胭脂水粉,因此路上分外热闹。而后面跟着好些随从的刘琦在大多数人看来,自然便是一个典型的世家公子哥儿。

随便找了家酒肆,刘琦便悠闲地坐了下来,又示意几个家人坐了另一桌。此时,诺大的酒肆二楼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大多都是衣着光鲜的主顾,个个都在那里高谈阔论。

“话说自当年圣上还没登基那会,高相公就跟在旁边鞍前马后,如今这被奸人构陷,说罢相就罢相了,唉!”

“你懂什么,奸臣要是没有能耐,能迷惑了圣上的心么?不过,这些天我还常常看见高相公的千金入宫,似乎是给秦国公主伴读,说是完全失势倒也未必。”

“是啊,前些日子的传闻你们没听说么,听说圣瑞宫那位有意做媒,将高小姐许配给嘉王殿下。做不成宰相,至少还是皇亲呢!”

听着这些话,刘琦自忖与己无关,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以为异。他如今还小,因此虽然人在酒肆,却记着家训不肯恣意用酒,面前不过是几碟下酒菜。倒是那几个家人一人一角酒,坐在旁边倒也逍遥。正当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放肆的时候,刘琦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跟自己出来的一个家人,不觉一惊。

“九少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那家人一面说话一面拿眼睛瞟着一个方向,脸上写满了不安,“若是太晚,只怕我家大人会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

刘琦原本想答应,但觉得那家人表情不对,遂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见角落中独自坐着一个面色沉静的少年,旁边两三桌则散坐着一群看似护卫的随从,心中不禁奇怪。暗中打量了一番,他骇然发觉对方竟和赵佶有几分相似,想来极可能是皇子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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