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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697)

很快,元旦大朝便开始了,这一日最重要的却不为奏事,而是为了炫耀国威,因此,重头戏自然在诸国前来贺正旦的使者身上。整整一上午都是这样的过场,虽然耗费巨大,但排场同样是不可小觑。

和往常一样,辽国使者自然是排在首位,而在西夏几近于灭国的情况下,接替其位的则是金国,然后便是高丽、吐蕃、大理、于阗、交趾等国。各国使者各自献上礼物国书以及各色物事,天子当庭又有颁赐,端的是盛世景象显露无遗。

由于前一年天现彗星,因此早早改了这一年的年号,如今便是政和元年,取的就是政通人和之意。然而,自古以来年号从来便是用的美号,但究竟能否维持这美号却得看政治人事,因此自然做不得准。但是,这政和元年的第一气象,却已经在正旦之日显露了出来。

天家要贺正旦,百姓和诸官员之家自然不可能不过这样一个重大的节日。而作为朝廷官员,元旦时的赏赐自然也非同小可,那些俸禄不高的离了这些赏赐,更是无法安心过节,毕竟,东京城不比那些穷乡僻壤,要想过舒坦日子离不开一个钱字。

而蔡京的府邸自然是分外热闹,如今他是名副其实的独相政事堂,再加上门生故旧众多,这一日晚上自然免不了大宴宾客。而各色身着官服便服的官员在大堂中觥筹交错间,便有人悄悄提起了蔡家父子俩之间的争端。

“蔡学士和蔡相公之间莫不是真的势若水火?”

“谁知道,这上阵父子兵,说不定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么?”

“话说蔡学士的进士出身还是圣上赐的,哪里比得上蔡相公当年风光?不管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这小的要胜过老的只怕不容易!”

“名正言顺?这年头谁还看重这个,高相公就考中过进士么,还不是一样做官?要我说,蔡学士如今占着年轻的光,说不定哪一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不过,这大好的节日他也不上门,未免太过薄情了。”

这最后一句话顿时道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引来了不少附和。而正好在旁边听到此话的何执中则紧皱了眉头,免不了忧心忡忡。待到远远望见蔡京出来见客,他便立刻走上前去,和蔡京打了个招呼便一把拖住背后的蔡絛问道:“今天你大哥真的不来么?”

满面笑容的蔡絛冷不丁听人提起自己的哥哥,脸色顿时铁青一片。只是问话的何执中不仅是父亲的好友,更是自己开罪不得的人,因此,他只得强笑道:“何相公,今日爹爹好容易才心绪好些,您待会千万别提此事。大哥既然不当父亲是父亲,也不当我们这些兄弟是兄弟,那就随他去吧!”

何执中却觉得这番话不成体统,然而,见灯光下的蔡京显得精神奕奕,他也不好去败兴头,只得在旁边叹了一口气。然而,正当蔡京笑着和几个官员打招呼之际,门外突然一阵混乱,紧接着蔡平便急匆匆奔了出来。

“启禀相公,大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齐整官袍的蔡攸便迈进了厅堂。他丝毫不理会四周炯炯的目光,径直走到蔡京跟前,恭恭敬敬地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今日是正旦佳节,孩儿祝愿父亲福如东海,永不言老!”语毕他便从旁边的随从那里接过一个锦盒,笑吟吟地呈了上去,“这是孩儿刚刚得来的东海明珠,传言研磨成粉服用,可保明目养颜,是孩儿送给母亲的一片心意。其中还有上好山参和何首乌各一支,是孩儿敬献给父亲的。”

蔡京事先并没有料到蔡攸回来,此时看到他做足了姿态,自然也不好在面上做得太过分,当下便淡淡点了点头道:“算你有心,你母亲最近时常有些头痛脑热的,也正好能派上用场。”却绝口不提自己也同样用得着山参和何首乌等物。

蔡攸这一来,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便全都无影无踪。面对这样一位朝堂新贵,巴结的人同样不少,从蔡攸刚才的举止中,甚至有人认为父子毕竟是父子,蔡京将来若是从位子上下来,迟早是要顶儿子上位的,因此人们便对蔡攸的孝心赞口不绝。

蔡絛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愤恨非常,藏在袖子中的拳头亦是捏得紧紧的。而当蔡攸向他走来的时候,他便强自抑制住惊怒,笑着迎了上去:“大哥倒是还记得这是正旦佳节,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蔡攸敛去了脸上笑容,冷冷凝视蔡絛良久,突然冷笑一声便转头往另一边去了,竟是一句话都不屑说。面对这样的羞辱,蔡絛心中恨极,正欲追上去分说清楚,却冷不丁对上了蔡京的告诫目光,最后只得愤愤不平地自侧门退出,谁知正好撞见了母亲吕氏。

他刚刚开口叫了声娘,谁知吕氏便立刻问道:“听说你大哥回来向你爹贺正旦,可是真的?”

不说还好,一提此事,蔡絛登时满心恼怒,冷笑连连便自顾自去了,让吕氏好不莫名其妙。她往日偏宠老大老三,却因为蔡攸和蔡京闹得沸沸扬扬,她也不好去儿子府邸走动,此时叹了一口气便走到了门口,张望片刻后,她就招手唤来了一个仆人,令其进去叫蔡攸过来。

对于母亲的召唤,蔡攸自然不敢怠慢,过来之后立刻跪下行了大礼,然后方才把今日送来东海珍珠的事情说了,自然让吕氏又是好一阵欢喜。趁着母亲高兴的当口,他便趁势问道:“我这些天太过繁忙,前次来看望爹爹又被人所阻,如今外头谣言众多,我更是不敢来了。唉,也不知是谁从中作祟,使得爹爹如今一心疑我想要夺权,我真是百口莫辩。娘,爹如今身体可好些了么?”

吕氏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儿子心中转着什么样的念头,只以为蔡攸是关心蔡京身体,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说你爹的身体已经比不上从前了,晚上睡觉浅了,但有一些响动就会惊醒,平日的补药更是不曾断过。前些天,圣上还刚刚赐了几味名贵药材,总算精神头好了些。你既然真心关心你爹,就别在外面的事情上违逆了他。父子同心,你爹的就是你的,将来还不是都归你承继?”

蔡攸嘴上唯唯,心中却不以为然。到了如今的地步,只怕是蔡京说要和解,他也不会轻易相信,更何况还有几个弟弟掺杂其中?再说,如今他自立门户自成体系,朝廷官员但知蔡学士,还有谁会称呼他一声小蔡大人?这样的声势,当年托庇于父亲羽翼之下时,哪里能够企及?

由于心中有事,蔡攸没有多留,和母亲说了一会话,又出去会了会宾客便借故告辞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执父之手殷勤劝其保重身体。而尽管知其作伪,蔡京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待蔡攸一走也同时退席,何执中便顺势跟了进去。

进了书房,蔡京便恨恨地吐出了一句话:“此子的做戏功夫,天下无人可以企及!”

第六章 查弊政文武合力

“你是说,蔡攸昨天晚上去给蔡元长贺正旦了?”

高俅听了阮大猷此语,不由沉吟了开来,末了方才轻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人前那一套他还是要做足的。即使他已经自立门户,不管怎么说却终究改不了他是蔡元长之子这样一个事实。如此一来,只怕是蔡元长那批人,也要好生考虑一下日后的前途。”

“此话正是。”阮大猷点了点头,随后突然又想起一事,不由笑道,“伯章可还记得一个叫做王甫的人?如今出任左司谏的?”

高俅细细思量片刻,却因为朝廷人事太多没有什么印象,便摇了摇头,而阮大猷便笑着道出了一番话。

“此人生来便有异像,不像我们中原人都是黑发黑瞳,偏生他是黑发金瞳。他是崇宁四年的进士,先是任相州司理参军,编修《九域图志》,因合了伯通爱子的心意,伯通便荐了他出任校书郎,后来又迁了符宝郎、左司谏。此人学术倒是普通,察言观色却是一流人物,听说如今蔡攸那里的座上客之中,他便是一个最活跃的。只怕是何伯通现在心中也在后悔,怎么会不合听了儿子的话,举荐了这样一个人上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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