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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76)

“郝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用这种话糊弄我!”刘珂一时勃然大怒,凤目中隐现熊熊火光,“一听说皇子薨逝,圣瑞宫就忙不迭地召见了简王,这意味着什么你会不知道?”大光其火之后,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低声叹道,“别人不知道圣上现况如何,你还会不知道?几个御医那里究竟怎么说?”

“那些御医左右不过是些饭桶,说的话不足为信。”郝随四处扫视了一番,见别无外人方才放下了心。“太后和太妃召见了他们不少次,听说,圣上的病需得禁欲。”

“禁欲?”刘珂眉头一挑,森然冷笑道,“他们说得倒是简单,圣上未曾留下皇嗣,要真的禁欲,将来这大宋江山岂不是后继无人?分明是有人故意挑唆他们这么说!他们吃着皇家俸禄却不知为君父分忧,殊为可恨!”她越说越怒,殷红的长指甲几乎陷入了肉中,许久才平静了下来。“郝随,你说实话,倘若圣上……何人承继于我最有利?”

听到此处,郝随心中怦怦乱跳,藏在袖中的双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脸色更是一下子变得煞白。所幸殿中并未燃有烛火,他又是躬身弯腰,旁边的刘珂根本看不见他的神情。勉强稳定了一下心神,他斟酌了一下语句,这才缓缓答道:“这就要看看皇后将来如何打算了。”

“此话怎讲?”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今圣上无嗣,而皇太后又无出,所以,以亲疏计,则圣瑞宫必会设法立简王;而以长幼计,则群臣也许会立申王。不过,申王向来恬淡,而且又有目疾,相较之下,简王的胜算最高。”说到这里,郝随微微停顿了一下,见刘珂听得聚精会神,心中不由更加得意,继续口若悬河地分说了起来,“若是皇后只想安享荣华富贵,那么,无论立谁您都脱不了国母之分……”

刘珂不耐烦地打断了郝随的话,脸上尽是不屑之色:“那不过是庙里受人礼拜的泥胎菩萨而已,有什么作用?”

“皇后且听小人把话说完。”郝随丝毫不以为意,目光又左右打量了一番,声音又压低了三分,“皇太后为人不太管事,而圣瑞宫那位却不同,只看其宫中私身之多,便可见其志不小。若是一旦简王得立,深宫之中必定独尊圣瑞!”斩钉截铁地道了这一句之后,他见刘珂深为所动,不由心下大喜,“所以说,皇后若不想做一尊泥菩萨,则需在此事上痛下决断!”

刘珂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芒:“郝随,你有长进啊,说得这是一套一套的。如你所说,我是该鼓动圣上立申王了?”

“不然,皇后和申王殊无交情,即便申王得立,于皇后您又有什么好处?”郝随坦然抬头对上了刘珂犀利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皇后难道忘记了,这么多年来,外头哪位亲王和您最亲?又是哪位亲王逢年过节礼数最重?”

“你是说端王?”刘珂露出了沉思之色,紧握的拳头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可是端王既非长子,其母位分不显且已早逝,朝中大臣那里……”

郝随见大计得成,连忙趁热打铁地道:“皇后莫要忘了,慈德宫皇太后对端王最为看重,就是圣上在诸皇弟中也是最喜欢端王,不但如此,曾相公可是和端王府翊善高俅走得很近。端王性情懒散,只要皇后将来稍稍用些手段,这大事上还不是您说了算么?”

面对这十足十的蛊惑,刘珂却并没有立刻表态,反而是好整以暇地在殿内来回走了几步,而后冷不丁地问道:“往日端王府送来的那些东西,你究竟捞了多少好处?”

正在那里自鸣得意的郝随突然听到这言语,几乎吓得跌倒。不过,他毕竟是宫中历练了多年的人物,马上恍过神来,卑躬屈膝地道:“小人不敢欺瞒皇后,这几年端王府除了送给您的那些东西之外,小人也落了几千贯在手。不过,小人刚才全都是为皇后着想,并未有私心在内,要说赏赐,圣瑞宫逢年过节赐下的东西也不少,只是那都是居高临下的恩赏,哪里比得上端王那种朋友似的往来?”

最后这句话才真正打动了刘珂,这几年她尽管步步高升最终稳坐后位,但每次到圣瑞宫谒见朱太妃,她总会觉得对方那和蔼的目光中隐藏着不少别的东西。相比之下,向太后反而更好应付一些,什么都放在脸上,她不过是多费一点曲意奉承的功夫也就安抚得妥妥当当。

“你说得不错。”刘珂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你且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

“小人告退!”偷觑了一眼刘珂脸色,郝随知道今次自己大功告成,立刻退出了大殿。次日一大清早,他便换了装束,粘了一缕假胡须,不带任何从人地到了高府。

“高老弟啊,今次我可是冒了天大的风险,皇后那里已经有七八分动心,今后的事情就得看你自己了!”郝随大咧咧地在椅子上一坐,端起茶盏痛喝了一气。

“此次真是多亏郝兄了!”尽管大宋从未发生过阉宦秉政大权旁落的情形,但是,深宫内侍出外作为监军的前例比比皆是,更不用说那些在帝后面前极为得宠的心腹内侍了。像郝随虽然贪婪无耻,高俅目下却是非要用到他的关系不可。要知道,赵煦面前另一位最得用的内侍梁从政,可是早已经归于圣瑞宫旗下,再也难以拉拢了。

“圣上那里可曾有所准备?”思量片刻,他语意隐晦地问道。

“圣上自忖春秋鼎盛,哪里会想到这些,如今未雨绸缪的全都是别人,唉!”郝随假情假意地叹了一声,突然眉开眼笑道,“我前时还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泰州天庆观有一道士徐守真号称‘神翁’,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最能道吉凶祸福。圣上闻言颇为心动,似乎会派人前去问讯,高老弟若是有心,不如在此事上做做文章。”

高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客客气气地把这尊大神送出了门。而郝随自然也万分满意,只不过一上午的功夫,他的褡裢中便多了两块沉甸甸的金锭,比起宫中那些贵人的赏赐,反而倒是这里的出手更加大方些。

第三章 不老神翁

宋朝最重道教,大中祥符二年七月,宋真宗便颁布诏书,天下所有州县都必须营造天庆观,用来供奉三清帝君,泰州天庆观也就是那个时候建造的。这里平日香火虽然也鼎盛,但是,自打号称神翁的徐守真入驻之后,前来求签问讯的人几乎把整个天庆观都踩塌了。最后还是徐守真放出风声,言称自己需要静修以参天道,每日只接待十位香客,一时间,为了求见这位神翁一次,官绅百姓往往要花费数百贯,甚至有为此等候数年者。

要说这徐守真白发白须白袍,一眼望去也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他号称经历过五代兵灾,看到过太祖在陈桥黄袍加身,所言所述栩栩如生,旁人自然深信不疑。而那些富贵人家的吉凶祸福之事他又断得极准,久而久之,名声自然就传到了汴京。

在得到郝随通报之后,高俅不敢怠慢,和家里人计议了一番便亲自带了宗汉从水路赶到了泰州,而那时,朝廷钦使尚未起程。由于他和泰州巨贾连建平早有往来,而连家又是天庆观的头号大主顾,因此在连建平的关系下,他顺利地得到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为了提防有人用此事大做文章,因此高俅此行极其隐秘,入观的时候,他和宗汉只是穿了一身青衣便袍,低头跟在连建平身后假充家人,一路倒也无人注意。

“连兄,你可曾透露过我的身份么?”自打离奇地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高俅再也不敢认为神鬼之说是虚无飘渺的,不过,对于这些所谓的高人,他仍旧有几分怀疑。

“伯章老弟这是什么话,我也是知道轻重的人,哪里会如此糊涂?”连建平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只是以卜问生意上的事约见徐真人,绝没有透露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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