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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275)+番外

听到皇帝竟然在惠妃面前坦言对陈善昭还有她和陈曦确实有偏心,章晗忍不住心头激荡,一下子竟是忍不住想到,倘若皇帝真的那么喜欢陈善昭,想当初干脆立了赵王为储君岂不是不会有如今的纷争?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她掐了下去。

皇帝是天子,不是她该揣测能揣测的!

嘉兴公主突然看了一眼四周,见虽有人注意到她们这儿,却只以为在闲话家常,兼且顾钰挡在了那儿,她便一把将一枚小巧玲珑的金钱塞在了章晗手中,这才低声说道:“城门那边只要你报十二娘的名号,就能出去。但若万一出不去城,你就拿着这个去北城安仁街上一家茶馆,那是母妃当日放出去的一个宫女嫁了人后开的茶馆。她男人死了,膝下无儿无女,这才应门做生意,人是最可靠的,小时候曾经带过我。这些年我常常悄悄让人带些银钱过去,没别人知道!”

这一重一重都是退路,章晗情知是因为之前名分已定,纵使嘉兴公主知道皇帝对她们夫妻孩子多有偏爱,也不看好皇帝会在这种时候行废立,她心中自然不无感念,但捏着东西咬了咬牙后,却是开口说道:“多谢十二姑姑厚意,只不过,未到紧要关头,我绝不会动用这东西和这些路子。一来兹事体大,查验下来必然会牵连了你们;二来……毕竟洛川郡王的下场便是榜样!”

嘉兴公主和王夫人顿时相顾默然。陈善聪那如意算盘打得确实巧妙,然而,章晗发现得早,而报知皇帝后,天子一句话褫夺爵位革除宗籍,假若秦王只是未雨绸缪而不是打算起兵,这个儿子便等若是废了;而就算秦王真的就此兴兵,总得有个相应的借口,陈善聪也未必能够正名。总而言之西北的消息一度断绝,天子也并未下旨讨伐,眼见得陈善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名声在那道明发天下的旨意中烂了大街。

因而,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王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只盼着皇上长命百岁……”

真心实意盼着皇帝长命百岁的人并不在少数。同样,盼着皇帝就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的人也不在少数。然而,无论别人怎么想,宫中那位众望所归的天子传出的消息仍然越来越不好,街头巷尾的百姓们甚至于在官面严禁的时候,私底下也会悄悄议论什么时候会变天,更不要说各家贵人府邸中的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更有甚者曾经信誓旦旦地传言,道是天子已经驾崩,只是太子秘不发丧而已。

除夕夜这天,宫中并没有照往年那样赐宗室宴,更不消说皇帝亲自露面了。得知这一消息的文武大臣们一掐手指头,想到皇帝已经整整一个多月不曾上朝一天,除了太子之外最后见过天子的人,便是那一天辞行的淄王陈榕和淄王妃,可那对夫妻俩如今应该已经至少到淮安了。宫中弥漫着一股萧索的气氛,哪怕是后妃当中也充斥着一股惊惶不安的气氛。

尽管当今皇帝并不是一个十分怜香惜玉的人,但没人愿意当太妃!

因而,申时过后,顾淑妃邀了惠妃敬妃,三人联袂到了乾清宫。然而,尽管她们成功见到了皇帝,可是,看着床上明显睡着了的天子,她们只能对随侍的宫人太监以及太医院御医们反反复复地盘问,颇通医理的敬妃甚至于对御医开出的方子一再挑拣追问,到最后三人悻悻离开乾清宫先后上暖轿的时候,顾淑妃却邀了两人去长宁宫坐坐,一进暖阁就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又让夏雨在门口守着。

“乾清宫西暖阁焚的香不对劲。”

顾淑妃开门见山的一句话顿时让惠妃勃然色变,而敬妃却低垂着眼睑说道:“太医院的脉案和方子我都一一看过了,其中宁神的成分太多,以至于皇上一直都在睡着。虽说多休息有利于休养,但太多却会导致筋骨肌肉无力……还有淑妃姐姐刚刚说的香,亦是并无不妥,但同样是宁神安眠的东西,和那些药汤一块用,效果自然更见显著。”

惠妃素来性急,闻言猛地拍案而起道:“既然这样,立时拿了那些狗东西狠狠拷问!”

“只是宁神安眠,如今皇上正昏睡,谁能知道是不是皇上吩咐他们如此开方子的?”敬妃摇了摇头,见惠妃先是怔忡,随即颓然坐了下来,她方才苦笑道,“咱们虽说是打理六宫的嫔妃,却是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着预备预备而已。说来说去,咱们终究是女人!”

夜幕降临的时候,太子的步辇在乾清门前停下,紧跟着,他下了辇提着食盒,缓步进了乾清宫。得知李忠不在,他便径直进了西暖阁,在那张宽敞的御榻前搬了张锦墩坐下,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许久,他的喉咙里方才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第二百二十八章 父子君臣,图穷匕见!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见床上的皇帝一动不动,那掐丝珐琅的熏笼中,袅袅散出了一股让人心神愉悦的清香,太子知道这些话皇帝一字一句都听不见,当即便嘴角一挑笑了笑。看着这空空荡荡的乾清宫西暖阁,隔了许久他才声音低沉地说道:“虽说都是皇子,但当年咱们这些兄弟里,能够经常到这里来的,便只有先头的大哥昭庆太子了,那会儿我还羡慕他。”

他说着顿了一顿,仿佛在回忆非常久远的往事,声调比之前更加缓慢:“我那时候还小,再加上大哥一直都是温和的脾气,而我并不是时时刻刻见父皇,有时候少不得痴缠大哥打听。大约是看我人小,一来二去,大哥常常会冲我吐些苦水。比如在父皇面前说错了话常常被骂得狗血淋头,比如做对了事情不会褒奖,做错了小事却会被责罚。而他只能眼看着二哥三哥练好武艺便能受到夸奖,眼看着四哥五哥字写得好书背得好就能得到赏赐……有一次大哥在大醉之余甚至怨气抱怨说,他要不是这个劳什子太子,大概能逍遥些!”

暖阁中并没有别的人在,因而太子这诉说秘辛的低低声音并不虞别的人听见。而他却仿佛并不在意昏睡的皇帝也听不见这些事,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我那时候一直都觉得大哥矫情,毕竟也开始懂些事情了,知道太子便是异日君临天下的皇帝,和别的哥哥们不同。一言可决人生死荣辱,这样的位子怎么还会不愿意?直到娘过世之前把我叫到跟前说出的那番话,我才第一次知道,这皇帝的位子原来根本不如我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而是肮脏流着血!”

太子并没有用母妃来形容死去的吴贵妃,而是用了娘这个民间百姓之家最常用的称呼。他那和皇帝有四五分相似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异常狰狞的表情,声音中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激愤:“先皇后对后宫嫔妃一视同仁,对我们这些皇子也一直都是关爱有加,我也一直都很敬重她。我一直都以为,她是父皇的结发元配妻子,可是娘却告诉我,我的嫡亲姨母,她的嫡亲姐姐,方才是父皇的元配。而父皇却在迎娶了先皇后之后,当失散的姨母领着儿子前来找寻时,却非但不认发妻嫡子,反而为了那时能继承彭元帅的所有兵马,狠心将母子二人杀了!”

“哈哈……哈哈哈!”

他用比哭还难听的声音低低笑了几声,随即方才捂着脸说道:“我那时候还小,怎么都不相信英明神武的父皇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来……不,不是不相信,而是完全不愿意相信!后来我大了,悄悄也让人去打听过这些事,当然,当年的事情被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端倪,我怎么查也查不到,这事情也就成了我心中的心病。

直到那次大哥被父皇训斥一顿失魂落魄地淋雨回到东宫,正在那悄悄等着他的我看他冻得嘴唇都青紫的样子吓了一跳,本待要走,却被他拉着留下陪喝酒。当得知父皇竟然是因为他指斥吏部侍郎程凤晓当年停妻别娶的事情而大发雷霆,而且还竟是痛斥他听信以讹传讹的时候,我就知道,娘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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