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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之空城(空城第一部)(11)

我认识汝默,是在库拉斯特的上城,那里有一座叫做遗忘的神庙,我有一次起的很早,天在下雨,我踩著麻石道,跟著去做祭礼的人,一起进了神庙。

神庙的祭台上放著许多的鲜花和果品,有僧侣走来走去,殿堂里燃著香,很清淡的香气。

我不了解库拉斯特的宗教,可是看到那样温和淡然的气氛,也并不觉得这里讨厌。

僧侣们沈静优雅,谈吐斯文,多半都会医术,每天都有人来求医,也有小孩子来学识字。我也一同去,库拉斯特的文字复杂而优美,每一个字都象是一个活动的故事,有著它的历史和气息。

有天讲学的不是常见的僧人,换成了一个俊秀的男子.穿著件式样简单的白袍,腰围黑带,捧著书卷的样子美如古画.声音带点泠泠的清脆.

那天讲完了经文,然後说起花木.他描述了一种花,从古老的东方带来,只在夜间开放,花做白色,有时也是水红色,或是淡淡的萼绿,香气清淡隽永,花瓣如丝绸般细滑,花名叫昙,意思是云彩,取其意如云彩般美而易逝.

我有些出神,更多的是想往,古老的东方,神秘的东方,不可捉摸的花朵,正如那美丽莫测的文明.

那个男子的眼神深邃明亮,如古老的琥珀玉石.

他有个东方意味很重的名字,汝默.

我忍不住多看他好几眼,等小孩子们散去後,我并没有立刻走.他低头收拾被翻乱的桑纸和碳笔,我轻声问:“你见过昙花吗?”

他抬起头来,笑容浅浅如淡酒:“是的,我见过,很美。”

淡淡的相遇和相识,日复一日见面,渐渐熟悉起来。聊的不多,但是觉得对方非常温和,而且睿智.

後来结伴去品尝美食,库拉斯特的鱼非常好,沿著海,河汊也多.鱼的种类多不可数,连本地的渔民都认不全.鱼味非常鲜美,尤其是烤过之後,抹上一层调料,用大青叶托著,拿手拈了吃,什麽地方都可以去,库拉斯特的文明异常古老,许多旧的建筑和风景,可以细细的追溯,一直怀想至几千年之前.

他带我去吃东方传来的美食,有一种奇妙的食物,叫做豆腐.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腐烂的豆子.没看到之前相当怀疑,这种东西,怎麽能够入口?

可是实物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小小的一个方块儿,洁白柔腻,豆香盈人,入口即化的清淡美味令人迷惑之极,价格也不菲,比最难捕到的鱼类还要贵一倍.

卖豆腐的是个老人,铺面很小,在河岸边一丛大树底下的小石屋,每天只卖一板,二十个小块,去得晚就买不到.

汝默非常精通美食之道,但却不嗜吃.我们时常包一条小船,从下城一直向西往海港的方向走,顺风的时候就张一面小帆,逆风就停下来,去岸上走走看看,探访古迹,吃些小吃.坐船上的时候也并不气闷,汝默见识广博,永不用担心无话可聊,还可以垂钓,看沿岸的风景.

有次傍晚出去,汝默说,带我去看昙花.

那朵花长在一片树丛中,叶片很大,墨绿的颜色.花苞并不显得出奇.我们静静的守在一边.月亮升起来时,黑暗中忽然好象亮了一点星光,昙花开了.

花略有些淡绿色,那层层展开的花瓣如一个渺渺茫茫的梦境,月光照在花朵上,整朵花散发出融融的光,香气十分特别,形容不上来.

花完全盛放了.

我目眩神迷,蹲在一旁忘记了眨眼.

似乎美丽的事情总不能长久,月光微微的偏移开,花朵被月光侧映著,花瓣几似透明,香气更加馥郁.

然而不久就开始萎谢,似揉皱的桑纸一样渐渐失去了那种饱满,丰润,美丽和轻盈,一点点软下去.

一朵花开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回程的时候有些淡淡的愁绪,也渐渐被流水的声音将一切带走.我抢著要操舟,汝默笑著退到一边去.

可惜在转弯的时候船撞翻了,两个人来不及上岸,都撂进河里.冷风一吹,爬上岸来的两只落汤鸡簌簌发抖.

後来我们升了一堆火,烤衣服.

那一夜我见识到汝默的另一面.

他不凡的调情手段,温存的举止,灼热的唇,还有……

一个陌生的,梦境般的,情欲世界。

空城十四 夜

更新时间: 12/2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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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要亮了,被羊皮帘子盖著的窗子底下露出条浅浅发白的缝隙。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走近有人走远。

门轻轻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异常轻盈,走的很慢,似乎在不确定著什麼事。

我没有睁眼,虽然在黑暗中我的视力一点也不受影响,但是鼻端闻到的香气,已经让我知道进来的是谁了。

为什麼是她呢,略略有些头痛。

真是让我意外。

那人走到床前,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没有动作,我睁开眼,看到她俯下身来掀开我身上覆盖的薄毯。

不出声不行了。

我轻声说:“我醒著。”

她愣住了,然後动作没有停,钻进我的毯子下面来。

女人的身体,是那麼陌生而令人不知所措,我没有欣然接受她的投怀送抱,坐起身来:“为什麼是你?”

她沈默一会儿,有些艰涩的说:“为什麼不能是我?因为我已经老了是不是?你更希望是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找你麼?”

我摇摇头:“亚特玛,我以为你……并不需要这样。寂寞不是因为你再找一个寂寞的人作伴就可以消弥掉的。”

她安静的躺在我的身旁:“是的,我早就知道……拉姆死後我试过很多次,和不同的男人接近,试图能寻到妙药把心中的惨痛和空白给除去。可是不行……而且,被波尔看到……从那以後他不和我说话,他认为他的母亲是个放荡邪恶的女人,一直到他死……我都没有听到他再叫我一声妈妈。”

亚特玛的声音裏有种认命的平静,而我心裏则被一种淡淡的悲哀溢满。

其实亚特玛没有做错,一个女人不是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女人也有寻找快乐的权利,不需要把自己做为死人的陪葬品,象行屍走肉一样活著。

只是,她选错了方法。

她和以前的我一样认为可以身体换来快乐。

而波尔……波尔也没有错。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母亲纯贞如圣母,波尔自然也是这样的。

等他发现他心目中的母亲不再是他期望的样子,他的失望和愤怒是必然的。

“怀歌,我知道是你。”

我意外的屏住了呼吸。

我的相貌在褪皮後已经不同了,大不一样的相貌,和完全不符的年纪,劳伦斯能看出来,是因为我施展了光明系的能力。可亚特玛……她只是普通的妇人,她怎麼会知道?

“别太小看女人,我认识你太久了,你曾经是我孩童时的憧憬,长大後的良伴,成年後的知己……拉姆去了之後,你帮过我那麼多,这间店,还有波尔……没有你,我早就垮了。”

“我熟悉你的眼神,你的一些不经意的举止,你喝酒的时候喜欢淡淡的抿一口,然後才吞咽。你坐在窗口的时候喜欢眯著眼,感觉热风吹过……”

我无言,让自己在沈默裏保持冷静。

我想不到。

原来我的破绽有这麼多。

“我看不到我还要为什麼活著,你告诉我……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活了那样久,见识那麼广博,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得多,我穷极一短也不可能看到,听到,知道……可是你不同。你告诉我,我该为什麼而活下去?拉姆死了之後我还有波尔,可是波尔也……我曾经想过,我也可以一个人,但是我发现这太难了,我找不到一个可以爱自己的理由,也找不到可以给我温暖和安慰的人……你知道吗?一个女人,没有丈夫的女人,夜裏是怎麼过的?我幻想著强壮的男人拥抱著我,亲吻我,和我交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