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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之人间(空城第三部)(35)

告诉我他为什麽要这样做,他的经历,他的爱憎与期望……

可是,汝默看著我,他站在那里,我坐在石椅上。

我从没觉得他的目光如此深沈而锋利,几乎让人在这样的目光面前觉得自己一点气力都没有。

整个人都被看透了,剖析了。

汝默的记忆之中又浮现了那个神秘的不知来历的少年。

他只是站在那里微笑,没动,也没说话。

他的面容一闪而逝,汝默的恍惚之後,面前仍然是我,正用热切期待的目光注视他。

“你没有什麽要告诉我吗?”

我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他。

我把我的往事,我一直以来最珍视的秘密告诉了他。

我想我和他,从那天之後会变的不同。

如果他要杀很多人……只要他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也许我……

他的神情漠然:“你走吧。”

“什麽?”

我扶著石椅,慢慢站了起来,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怎麽……怎麽这样说?

“以後不要再来见我,我也不想再见你。”

“为什麽?”

我觉得自己象是从高处突然间跌了下来,摔的那样重,几乎无法面对这与前一刻相比差异巨大的心境。

“我的事,和你没不相干。”

可是。

“我,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我几乎不知道该怎麽表达现在的心情,我觉得自己找不到事情的脉络,不知道该说什麽。

“喜欢?”他唇角慢慢的弯起来,流露出一个带著残酷意味的笑容:“那你呢?你又喜欢我吗?”

“当然。”我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那麽,你为什麽还要在深沈的梦里,渴望那个人不要离开你?”

我怔了一下:“他只是以前的人……梦话,能当真吗?”

“你是真的喜欢著我,还是因为恐惧孤独,只想要一个人陪伴?”他的目光让我不安,那目光……

我甚至不敢直接面对他。

是吗?

是象他说的那样吗?

我对培西拉,对他……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我和培西拉什麽也没有,和我亲近的人,只有过你一个。”

“如果有其他人在这个时候遇到你,你就一定会拒绝吗?”

他的问题象锋利的尖针,一字一字刺的人那样无措。

“不是的,汝默。你知道,我和他认识了好几年,我的什麽都是他教的,我不可能会把他忘记。但是你不一样,你给了我情爱。刚才的事我很意外,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我愣住了。

那声音虽然惨厉,可是,却不是成年人的嗓音。

我顾不上说话,转身就想出去。

汝默一把抓住我的手。他那样用力,我觉得我的手痛的象是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放开!”我惊怒交集:“你的手下还是杀了那个孩子?”

“他还没断气。应该……还要再等一等,等喝完这杯茶,他的血才会流干!”

“他还是个小孩子啊。”我难以置信:“你就不能放过他?”

“不能。”汝默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你……你怎麽会变成这样?”

“我从没变过,是你根本没有真正认识我。”

我点了点头,接著又摇头。

我心里茫然一片,那个孩子呻吟求饶的声音还在传进我的耳朵里,可是我却挣脱不开汝默的手。

“放开我!”

“你想救他?他和你又有什麽关系?”

那个孩子在喊妈妈,喊疼,喊救命,那是个稚嫩无辜的灵魂,他一声一声的惨叫让我感觉到象刀子扎在我身上。

“汝默,求你了,就放过他一个?”我甚至不觉得自己的手腕疼痛了:“求你了,让外面那些人停下。”

“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手跑出去。

那个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跑出殿门的时候,锁在那张石床上的孩子已经没气了。

汝默从容的走出来,站在我身後。

我转过身来,一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但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改变,只是被我打的微微侧转了脸。

底下那些穿白袍的人立刻将我围了起来。

“你以为这个孩子就无辜?”汝默的声音还是那样淡然:“他父亲把毒药给他,他把药放在饮水里,毒死了我们十一个人。”

我没动,也没出声。

“这世上没有谁真正无辜。”

他的手下按住我,然後剩下的人也一个接一个被按上石床,血都沿著石槽被收集起来。这个仪式血腥而邪恶,一直到天黑时才结束。

然後我被软禁在一间屋子里,一夜没有睡,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怎麽做。

我不明白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培西拉没有教会我,汝默也没有教我。我有太多的迷惘。

我想我不明白人心,他们做的事情太难懂。

天亮後有人送食物和水给我,但是对我的问话并不回答。

我没有心思吃东西,只喝了些水。

汝默吩咐他的手下们按照命令行事,冷漠而平静。最後他来见我。

“你走吧。”

我问他:“你根本对我没有动过情?你……一直是欺骗我的?”

他说:“到了现在,真或假有什麽分别?”

“当然有!”原来他只是一直在拿我消遣,

我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你难道真的爱著我?”他的目光空洞,比冷漠还让人心惊。

“你一刻也不曾遗忘从前的人,我也不过只是你的一个消遣。”

“不是的。”

但是……我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的确疑惑。

我对培西拉,到底,是怎麽样的?

我是不是还是深爱他,而借汝默来忘记他?

屋里的沈默令人觉得压抑。

“情情爱爱,不过是放纵的一个借口。有人要放纵的身体,有人要放纵的是心。放纵身体无需理由,而放纵心却需要一个掩饰,对旁人,对自己。我不过也只是你的一个借口,所以,如果说欺骗的话,我们都有。”

他轻轻的弹了一下门环,一个人进来。

“把带他走。”

那个人低沈的声音答应著,然後朝我走过来。

旁观著这段记忆的我一下子集中了精神。

那个人!

托克!

人间44

我刻意遗忘的记忆象是开了闸的水一样冲涌而来,与汝默的记忆纠缠交错在一起。我不知道我现在看到的是谁记忆中的画面,听到的是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我不知道一切怎麽会变成那样。汝默离开之後,托克立刻叫人将我捉住。我杀了很多人,可是他们的人太多,後来我精疲力尽,我的力量不知道为什麽使不出来,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托克做了什麽手脚,还是汝默做了什麽。

我的身体伤痕累累,被捆起来拖走。经过长长的石阶,一直向下走,光明消失不见。

漆黑的没有光亮的屋子,疼痛无边无际,一个又一个的人撕裂了我的身体,极度的疼痛令我眼前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後来疼痛渐渐变成了麻木,我的心里充满了憎恶和疑问,痛苦和绝望。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有多久,身体一次又一次被彻底的凌辱伤害,然後躺在冰凉的黑暗中,伤口会渐渐愈合。我不吃东西,可是即使这样我也没有饿死。渴的受不了的时候我真想用手,用指甲把自己的喉咙抓破。

一个噩梦。

白昼或黑夜在这里没有分别,看不到日夜交替,我只觉得自己一定是沦入了地狱,没有尽头,不得超脱。

有一次伤的太厉害,我晕厥过去,又被他们灌了药,身体的感觉还在,神智却迷乱昏沈。我看到过去,还有隐约的未来,光亮与破灭,初遇培西拉的时候那场雨,第一次吃到烤熟的肉,那样鲜美诱人,那座城,金碧辉煌的,一下子起了火,梁柱倾塌下来,城墙崩落。我看到库拉斯特的雨,海港上无数的海鸟飞翔鸣叫,它们的姿态那麽轻灵自由。我看到那朵惊豔盛开的昙花,瞬间绽放又匆匆凋谢。月光下面,长草淹没到人的腰际,我们在月光下纠缠,汝默的欲望深深埋进我的身体里。我听到汝默低声说著甜蜜的情话,他向我描述了一个丰富的世界……我听到自己轻声喊他的名字,汝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