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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84)+番外

于同的声音很迟缓:“你……不恨我?”

卫风要隔了一下子才答:“恨过。但是现在我很幸福,过去的事,完全不能再困扰我半分。死死抱着过去不放,有趣味么?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于同没再说话。

卫风慢慢的走了出来,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心事。

然后回头来跟我说:“他身上中着毒吧?”

我点了点头。

“居然……用这种药。”他笑笑:“这个人真是废了。”

我有些不解:“公子说什么来?软骨散也不算什么奇药。”

卫风诧异:“刹那芳华不是你们给下的?”

我摇了摇头。

他一下子愣住了。

我催他还是上去,这里实在潮冷,对他身体有害。

他慢慢拖着步子,走了几步却又回过来,对着门里喊:“于同,刹那芳华是你自己服的吧?”

门里没有声音。

卫风对着那扇门笑笑,然后转头说:“回来把他扔出去,随便哪里都行,别放在我们的地方。”

我应了一声,跟他出去。

上台阶的时候他绊了一跤,惊得我心差点停跳,一把将他扶住。

“真不行了,身体差得象风吹就倒。”他笑笑,我半扶着他走出了甬道。

“公子。”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放掉他?按他的作为,在里面关一辈子也是应当的。”

卫风的脸色在阳光下有些苍白:“会吃刹那芳华的人……这一辈子的心牢,就够他坐了。不管把他放到哪里,他的心永远被囚锁着,永远与自由快乐无缘。”

这几句话轻飘飘的,在阳光下,却让人心里一寒。

刹那芳华? 107 刹那芳华二

我站在花荫下面,灯火照不见的地方,任越被死死按在地下。

他的下巴被卸脱,与我一起,看着庭中的那两个人。

卫风倚在卫展宁的怀中,两个人俱是着布袜,坐在地席上。旁边案上一盏宫灯,燃了一鼎香。

“宫音……到此处转羽声?”他轻轻抹一下弦。那音质极佳的古琴铮然轻响,极是悦耳:“筝还玩过,琴就不通了。”他浅笑着,试着拨弄:“筝也随意啊,不象琴,又要熏香静心又要周正平和,说什么意在音外,神在韵中……”

卫展宁将他半包在怀中:“可是这琴的木质弦索都是上佳,真的想让你试一试看。”

卫风吐吐舌头:“好吧。那就试试……”

皓白的腕轻转,指尖轻轻落下。

一声一声,虽然断断续续不太连贯,却能听出曲子十分清雅平和。

“哎,不弹了。”他长舒气向后倚,靠进卫展宁的怀中:“我真的体会不到什么意趣,手直颤着象老鹰捉鸡,半点风雅也没有。”

卫展宁只是笑,就这么松松的半抱着他,长指轻轻抬起他的脸,温存的吻了下去。

他喉间低低唔了一声,宛转相就。

“嗯。”他微微后退了一些,气息略微不稳:“要不,你弹给我听,弹我上次给你唱的曲子,给我听吧。”

卫展宁爱怜的轻抚他泛着绯色的面颊,说道:“好。”

两个人并不交换位置,卫展宁就这样长臂伸展,将身前的人儿圈在他的怀抱和七弦琴之间,捻抹拨挑,清音潺潺如水,叮叮咚咚极是悦耳。

卫风就这么倚着他,嘴角噙着浅笑,慢慢吟唱。

离得远,他声音又含糊,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词,只是卫展宁嘴角也有淡淡的笑意,偶尔低头,与怀中人的目光相接,那一股柔情蜜意,浓浓的随着琴音四下里流转。

“还记得那天呢……”琴音暂歇,卫风两手缠上他的颈项:“我帮你梳头的时候,就觉得啊,这一把头发,让我梳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卫展宁抱着他的双臂紧了一紧,两人靠在一起,卫风轻轻哼着适才那腔调,只是咬字却清楚了些,听他唱到一句“何处是我家”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仰起头在卫展宁唇边啄了一记。

我打个手势,不敢再逗留,余人匆匆提着任越,沿墙根悄无声息的退走。

出了园门,终是松了口气,一人上前来将他的下巴推接上去,其他人也松开了箝制住他行动的手。

“任教主远来是客,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夜深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宵小之流。”我皮里秋阳地说:“还望教主不要见怪。”

任越脸上青白不定,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正好日间小公子说了,贵教护法长老于同,一直在我们庄上做客,时日也不短了,不如交由任教主一并带走。”

我打个手势,有人便躬身匆匆离去,不多时快步而回,手中提着一人,向地上一掼。

“于护法就和任越主一同回去吧。夜深不便留客,主上又在弄琴,我们实是不敢去吵扰。”我拱拱手:“教主所求之物,我们庄上确是没有,让教主空跑一遭,实在是过意不去得很。”

任越这时才慢慢回过神一样,看着面前地上趴着的那人。

那人衣衫褴褛自不必说,看样子也极委顿凄惨。

若有什么扎眼之处,就是那一头刺眼的白发。

他似是受了惊一般,向后退了半步。

我冷冷一笑:“任教主不认识了?也难怪,于护法吃了一种难得的好药,不要说是教主了,就是他生身父母来了,恐怕也认不出这个老迈之人是谁。”

刹那芳华。

盛世韶华只弹指。

那一天卫风脸色不太好,说起这种药物。

十分刁毒的奇药。

服下药后的一年中,可以让人容色盛艳,功力大增至数倍。

便象是令花儿早绽,瞬间芳华耀眼。

可是这样便如蜡烛两头经火,虽然耀眼光亮了短短的时间,却让人精血尽竭。

一年的药效过了,便会弹指即老。

于同服这药,应该是来庄之前的事。

等他被关入地牢里面,已经无人关心理会,若不是那天卫风进去,还竟然没有发现此事。

任越慢慢蹲下身,拨开地上那人乱发。

那人缩起身子,象是要拼命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身边刘怀淡然说:“于护法有什么可害臊的,贵教主亲来迎你,你还不快跟他同走么?”

于同身子抖得更剧,任越竟然捉他不住。

拉着他袖子的时候,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的声音,胡乱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话。

当年庄主的设计,本来已经要任越撑不过三年。而他竟然能挺了过来,于同其实是居功甚巨。庄主还曾经为此诧异过,于同本来是没有那样的心计武功的,或者说,他是到不了那一个地步的。

而公子那天说的话,算是让所有人都打破一个谜团。

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两个人的事情,我跟刘怀点点头,他自会处置。

五四有些胖圆的身子极迅捷的掠来,看了一眼,道:“公子知道任越来了。”

我点点头:“公子想见他么?”

五四扔下一句话来:“公子说让他们快些走。”

任越抬头看看我和五四,好象不明白我们在说他一样。

五四突然叹一声:“旧教式微,人生起落不定,倒教人感叹。”

我不知道他今日怎么突然深沉起来,只是一笑,不搭话。

五四甩出一个小包儿来:“公子说,若是于同今儿就走,这包药送给他。”

任越没去接,我问:“什么药?”

五四嘿嘿一笑:“公子说了个名儿,我也没记住。说是跟他吃的那药正反过来。吃了这个的话,人恐怕要笨一些蠢一些,但是能活得长久些,能抵原先那个药的药性。不过公子也说,这药是他新做的,还没试过,不知道是不是会吃得死人。”

我也笑,五四把药丢下,我们便一道走。

经过那一道花墙,远远还能看到花间月睛,一灯如豆。

两道相依偎的人影,远看只如一人。 108 一些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