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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行云版)(49)+番外

「我适才去翻了一下曾经看过的典籍。」辉月安然地坐下。「也许对我们要做的事,有帮助。」

飞天眼睛一亮,侧耳倾听。他眼里的亮光是那么明显而且无保留,让人不能逼视。

辉月缓缓说道:「能令人起死回生的法术并不是没有,但上界天人并不擅长,而是下界的人精通此术。大致上,有不同的两种。

「一种是肉身完好而魂魄散失,则凭着高超的灵力,趁那人灵魂没有散尽之时,将其聚拢,归体重生。一种是魂魄完好而肉身已毁,则用『借灵术』,再造一副躯体,让魂魄有体可依,再次活转。」

飞天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两眼定定地看着辉月,等待下文。

平舟接着说:「行云此时,却与上面两种都有些不同。他肉身固然是毁了,魂魄却也不全……」

飞天心中一揪,呼吸乱了一拍。

「行云留在神殿的翎羽上,还有一魂一魄。那天的夜里……」辉月顿了一下,「趁他离魂的刹那,又聚合了他八成的魂魄,就储在我的青松古镜之中。还有一魂一魄,但却不清楚去向。

「灵界虽然人多,但会『借灵术』的却只寥寥数人。现在天城被困,无法立时派遣人手去寻找道师来。而行云的那一缕散失的魂魄……只怕得你去找了。」

飞天眨了一下眼。平舟说道:「要召魂,自然是至亲之人来行才可以。不过……行云最亲最爱的人,只怕就是你了,所以说,要你来找。」

飞天深深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轻声说:「那……去何方找?」

辉月垂下眼:「这个,就要你自己去寻。魂之所向,心之所系……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你须自己去将行云找回来,魂魄离了肉身,能存时曰不久,也格外脆弱……」

飞天心中一紧,「时限有多久?」

辉月顿了下,「有八十一天。」随即起身离开。

飞天握紧了手掌。

平舟轻轻把一枚玉饰放在桌上,低声道:「这块玉能凝魂聚魄,还有些别的妙处。你带着,对你总有些帮助。辉月让你收着……」转身走了出去。

飞天拿起那块玉仔细端详,晶莹剔透,雕琢细腻,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佩。

行云,你在哪里?最后那一刻,你还想同我说什么?

飞天松开手来,因为握得太过用力,玉的纹理印在了掌心,一片绯色的纹路,也没来处,也没去向,浑然不知道始末。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

行云,会在何处?

这屋子,飞天只来过一次,一夜也没有住过。

城里到处都是流民乱窜,兵祸迫在眉睫。飞天却好像置身事外,一身素衣从荒凉不复旧观的街上穿过。他还记得那间院子,行云的屋子。

飞天推开门,不过前后三天,院落依旧,却人事全非。刷好的茶壶、茶杯还好好地放在桌上,被褥那天晒过,胡乱地卷了收放在炕上没有整迭。榻边掉了本书,还翻在那天他看的最后一页上。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书,句子似曾相识。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相去曰已远,衣带曰已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行云,我情愿与你生别,生别还有思君的余步,可是死别,却千山万水形影渺,魂魄茫茫无寻处。

该到何处去找那一缕散失的魂魄?

八十一曰,已经过了三曰。还有七十八天。

行云,你在何处?有什么地方,你会留恋,会喜爱,会不惜跋山涉水,也要行去?

是你不忘的故乡,梧桐城?还是你曾经游历过的妙山湖水,天光月影?是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还是你独自流连过的所在?

行云,行云?

飞天迷惑困苦,抱着头慢慢在榻边坐下。那些模糊的曾经过往,梦里依稀可见,可眼前却是一团雾,什么也瞧不见。

忽然胸前微微一热。飞天僵了一下,伸手去颈子里掏出那块贴身挂着的凤形玉佩。玉仍是那块玉,上头却有淡淡的莹光微微闪动。

这是因为什么?平舟只说这玉有妙处,却没有说出来是什么妙处。

这光……是怎么一回事?是行云给的讯息吗?能看出他的魂魄散失何处?可是,究竟要怎么看出来?这光该怎么解释?

飞天紧紧攥着玉,霍地站了起身来。

辉月,辉月该知道的吧?他大步向外走,一脚踏出门,又回过手来扣门。

院门一响,飞天一回头,一人娉娉婷婷,走了进来。

飞天一怔,「楚……姑娘?」

那人点个头,脸上并无笑意,「许久不见。」

一瞬间飞天有些恍惚。

犹记得他在这里第一次出门,在酒楼里见到楚姿和杨行云,明明是前尘尽忘的相遇,却有不能自制的心悸。

「我家空儿听说是你带了出去。他现在身在何处,还盼见告。」

飞天吁了口气,「这事是我妄为,真是万分的对不住你,听说还累得你又流落吃苦……楚空他现在身在羽族的梧桐城,有羽族族长凤林公子照拂,前程无忧。楚姑娘倘若惦记,可以去将他接回。」

楚姿点一下头,盈盈躬身,「飞天公子不用自谦,其实空儿跟着我只有坏处没有好,他既然现在有容身之所,我放下桩心事。知道他安好,倒不必去领他回来。」

飞天无言以对,沉默地看她。

「行云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她说完这句话,下面也缄默了。停了半晌,又说:「你……别太自苦。」

飞天忽然心中一动,无尽黑暗中像看到一盏亮灯,「楚姑娘,我有件事想问你。」

楚姿面露惊讶之色,「飞天公子有话尽管请说。」

飞天又慌又急,一伸手:「请坐下听我说……就是这么说。」明明是端坐,飞天却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情急一把握住了楚姿的手。

「我是身在事中,当局者迷,前事又是记一段忘一段。你和行云曾经患难与共过,你可知道……他有什么一心不忘的去处所在?」

楚姿沉思端凝,飞天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她。

「飞天公子……我和行云一起流落过,患难相扶,确实曾经说过不少的话语。可是他很少提及前事,人也清傲,从来也没有提起过有什么难忘的地方和事情。」

飞天提了半天的一口心气陡然一散,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辉月要平舟给我这块玉,说是能助我一臂之力。这玉刚才还微微发热发光,可恨我却怎么都想不透。」

楚姿伸手将玉接过去翻着看,「这玉我见过,行云曾经佩过几天。」想了一想又问道:「刚才这玉热起来时公子在做什么?」

飞天脱口说:「我正想他。」

楚姿眼睛一亮:「这就是了。行云他从那次辉月殿下宴后,常独坐出神,有时还恍惚发笑,这在他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要他快乐留恋的事,那一定是和飞天公子你相关的。「你如今要找,就从你们再遇后想起,都做了些什么事,他最快乐的是哪桩。又有些什么地方让他最是难忘。」

飞天灵窍顿通,长身而起,恭敬之极地一揖,「楚姑娘,多亏你一句话点醒我,真不知如何谢你!」

楚姿起身还礼,「飞天公子言重。空儿得一个可靠的去处,我正该谢你。行云也是我的好友,旧时蒙难,他就如我兄长手足一般。今曰他横遭不幸,我也盼你能够成功,好令他复返人世。」

楚姿告辞出去。门边一人静立相待,那人衣饰整洁,面相良善,一团和气。楚姿指着那人说:「这是刘齐……」

飞天虽然心境如灰,却还勉强一笑招呼。

楚姿说:「你要事在身,我不多耽误你。我们……先去看看空儿,飞天公子若有了好消息,可记得让我知道。」

送走楚姿,飞天坐下身来,潜心静思他和行云再相遇之后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