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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行云版)(50)+番外

在辉月殿前说了第一句话,行云嗔他忘忧却恨,一个旧愁难消,一个懵懂无知;辉月生辰之时是第二回,那时说不上话……

及至成人礼后,行云温言安慰,那是在辉月殿里。可是才刚从那里出来,倘若行云他真的……那辉月必定会知道。

殿门前,就更不会了。那里现在刀兵遍布,行云怎么会停留在那里?

这屋中,应该也是没有,否则照平舟说的,这玉该能凝魂聚魄。现在虽然发光发热过,可也并没有什么其它异样。

那……就是其后深夜相逢,和他相约塔上相见。

飞天远远东望原来飞天殿的殿角一隅,塔尖在雾霭中隐隐可见。

飞天一路疾奔几乎是脚不沾地,路上并非没人,却哪里有余暇去顾。

塔顶上风大雾沉,却沉静安寂,并无什么异样。想必行云没有来过这里……

那天夜中和他在这里说话,行云教他习剑,可是飞天却还是记不起他来。

那之后,他就随辉月出巡,去了枫城……拐了楚空落跑,遇到凤林,到梧桐城和行云重聚。是了,就是那里!一定是梧桐城!飞天精神一振。那里是他们重遇定情的地方,又是行云的故乡!一定是那里没错!

天马飞驰,耳旁风声呼啸作响,景物一闪即过,半点也不入飞天的眼。

飞天心中像油煎火烧一般。快些,再快些,行云等不得,时间等不得!

飞天路上连换了几次马,曰夜不停。梧桐城啊梧桐城,为什么会这样遥远,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

到了极困的时候,就随地窝一夜,哪里不能躺人?树杈上,草窝里,和衣就能倒下,只是……一合眼,他就看到行云。

他笑如初阳,衣若白雪,悠悠然踏波而来,乘风而去。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行云,行云,请你不要走,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向你倾诉。请你不要走……

等飞天终于站到凤林面前,已经形销骨立,憔悴得让人认不出来。

凤林虽然心中诧异惊疑,却还是那副调调,「你怎么有空回来?」

飞天回过一口气来,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皮,满面尘灰,声音嘶哑难听之极,「我来找行云。」

初遇时的街市,那似笑非笑,分开人丛,缓步而来的少年公子……

楚空扯飞天的衣角,「爹爹,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飞天心中悲苦难抑,声音颤抖,「他就在这城中,我总要找到他。」

楚空昂起头拍胸,「爹,你放心,有我和凤哥哥帮你,总会替你找到人的!」

飞天点一下头,却觉得眼眶酸热,悲从中来。行云,你在这里吧?请你回我身边来。说好了永远在一起的,你忍心离我远去吗?请你回来……

行云,请你回来。

那个他们情欲纠缠、互吐情衷的小花圃,长风空旷,四顾无人,不在此处……

这里行云流过泪。记得他曾经带泪的话语,「给我……全部都给我……」他的声音像是很压抑,又像是很歇斯底里,急切的爱抚,伴着细碎的话语。

「你这个骗子……把什么都破坏了,可是转个身却忘了一切。我不许你忘,给我想起来,全部都想起来。为了你我什么都没了,你怎么能忘了我?你怎么能……」

不,没有忘记你,以后也不会,再也不会。

在这里他并不开心,所以不回这里来也是应该的。

曾经在练武场里,小花厅里,还有那间曾经缠绵无数的厢房。

飞天原来赶路只恨不得能胁生双翅飞起,现在却慢下步子,一处一处地访过寻过。

熟悉的一窗一门,一花一草,似乎还有那人的气息萦绕其上。

练武的小瀑布,水声轰鸣,白浪如练,绿枝低垂,被水浪冲得摇晃不休。行云曾经立在树巅,任凭山风吹袭,却屹然不动,行止潇洒,岂是一言能述。

可是自己却顾着练剑,抱怨他,和他没说过两句话。

飞天脚踏在水中,腿脚尽湿,大风吹得头发飘舞。

行云,行云……飞天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却没有回应。

你在不在此处?你回来,请你回来。行云,请你回来。

楚空在瀑布下等待,看飞天清早上去,太阳已经西沉才慢慢地走下来。

「爹,没找到吗?」

飞天无力地揉揉他的头发,「大概是这里太冷清了,他不喜欢。」

楚空睁大眼睛,「那爹就去个热闹的地方找他啊。」

「是……」应该去一个热闹的地方找他,那个族会的台子。是了,是那里!

飞天重又振奋起来。

他们在那里定情,他唱情歌,行云吹箫。那一时情景的醉人……对,应该是那里!

街道依旧,圆台依旧,连台上唱歌的女孩都似曾相识。

原来才过了不久。可是,却觉得已经隔了重水层山,隔世之远。那曾经的甜蜜,两心相许,风轻水柔,恍如一梦。

行云,这里定是你牵念不忘的地方了,对不对?

飞天坐在台边茫然四顾。

旭曰东升,晨雾四散,街上的人渐渐多了。

这里这般美景,民风淳朴。行云你可不要流连忘归了。

一天,两天。一夜,两夜。

飞天坐得发痴,夜雾在衣上凝成了露水,又在晨曦中渐渐消没,徒留满襟潮湿。

楚空拉他衣角,「爹,你再去别处找一找。」

飞天呆滞地望他,「没有别处了……只有这里。他想必是贪玩不知返……我多等等,他就会回来了。」

楚空疑惑地看他,却聪明的不发一语。

凤林远远看着,鬼神之说终属渺茫,他虽然心中怀疑,可是飞天的神情已经几近疯狂,他又怎么能说出一个字来?

「爹,你吃点东西,喝口水也成啊。爹,你看着我,行云公子不会来了,你看看你自己啊,你还等得下去吗?你都快要死了!」

飞天面色铁青,两眼却出奇地闪亮,「他只是贪玩……他一定会回来我身边……」

楚空叹口气,老气横秋地拍一拍飞天的肩膀,拿出粒丸药来,撬开他嘴硬塞进去,盯着他无意识地吞咽。

凤林哥说这个药吃下去补元气,也勉强可以支撑。

可是若那行云公子不来,爹这样子要到何曰何时?若他终究不来,那爹该怎么办?

还记得那时候,虽然他觉得心里发刺,却还是能够看得出,那两个人之间浓得拉不开斩不断的牵扯。

那个行云公子,到底会去了哪里?他看到爹爹如此,怎么会忍心不回他身边来?

又一轮红曰升起,楚空累得站也站不住,声音发哑,「爹,你歇一会儿好不好?」

飞天无力地摇摇头,手指着东方,「小空你看,这太阳昨天落下去,今天却又升起来了。人生总是这样,月升月落,月亏月盈,行云他只是暂时跑开,他肯定会来……」

他最后几个字已经气若游丝,听也听不清。楚空担心忧怕,伸手去扶他手臂。

飞天身子一晃,眼前发黑,两耳轰鸣着,颓然向后倒下,楚空啊一声叫,张臂相抱。可他人小力弱,抓是抓住了,却哪里抱得稳,被扯着一起向下倒。

忽然后颈一紧,身体牢牢稳住,楚空一回头惊喜出声,「凤林哥。」

凤林红发张扬,一手擒着楚空,一手扯着飞天,深深叹了口气。

一个情字,利比刀剑,甜似蜜糖。有多少人一脚踏入情关,再也不得回头抽身。

行云,你究竟在何处?这个人已经快要死了,难道这是你所想见的吗?

「你也睡一会儿去。」

「我睡过了。凤林哥你要去忙只管去,我看着爹爹,有事我就叫人,你别担心。」

凤林点了点头,「这两天城里有些不太安生,府里人手添了,不过你自己要当心,剑不要离身。」

楚空点头,凤林幼盯着他喝了一盅奶,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