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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出书版三部)(73)+番外

他眉头一皱,鼻翼张翕,倏的掀开帐子。再也藏不住,我疲倦的一笑:「你看,没什么事,血不归经罢了。」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一只手全抹了去,一把将我按住,扬声唤:「传太医!」

外头一迭声应着传了出去。我叹口气:「好吧……随便你,不过太医来之前,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衣裳?」眼前白茫茫一片,薄绸的内衫当头罩了下来。

懒懒打个呵欠,向后软软靠去。龙成天的手臂坚定有力,把我的手腕托起来,沉声说:「皇后刚才吐血,过来请脉吧。」

夹着包的一溜四个太医站在门边,走进来一个,放下腕垫,战战兢兢将手指搭上。

「怎样?」

我白他一眼,「太医才刚开始,别这么急。你这么催,回来他什么也不敢说了。」

约莫一炷香时分,太医将手移开,低声道:「请千岁换一只手。」

两手都诊过了,龙成天声音里按捺不住急躁:「说吧。」

太医颤抖着叩了一个头,「禀、禀皇上……千岁,脾胃较弱,肝气……」

龙成天暴躁的打断:「废话不要说了,皇后为什么会吐血?」

太医又叩了个头,哆嗦得更厉害,「千岁……一切安好,脉象上看……并无大碍,想是,一时,血不归经……」

我哧一声笑出来:「你看,我说的如何?天天都请平安脉,要是有症候,早就看出来了。」

他脸色紧得让人害怕,我都觉得有些压迫,更不说太医了。

「传医正进宫。」

我无力的叹口气。这个人真是毅力坚强,不屈不挠啊。

我看看窗外沉沉的夜色。今晚是睡不成了。

「孟侍书求见皇后。」

我半死不活的挥挥手,「让他进来吧……」

他进来时步态略有些急,没昨天从容,几步走近竹榻,「你……」

我先挥手,内侍无声的退下。「你小心些,当着人别你呀我的,让人抓住小辫子怎么办?」

他斜身在榻边坐下,「听说皇后凤体欠安,把太医们折腾了一夜。现在看来果然不太好啊。」

我无力的翻一下眼,「你是特地来幸灾乐祸的吧?」

「太监和女官们的声音我不想听都没有用,到处都在说这事,还有说皇后是因为擅宠太过,精亏肾虚,燥火上升,才会在龙床上吐血……」

「哦……」我头疼的翻个身。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他似乎想起什么,忽然敛了笑容,「你吐血多久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

「是只有昨天一次,还是……」

他脸色郑重无比,我想了一想说:「已经四、五回了吧。」

他似乎倒吸一口气,「那你的内力呢?」

我试着提一口气,「好像……不怎么听使唤了。」

他眼睛一瞪,「你怎不早说?」

我莫名其妙,「我和谁说?」

他皱眉说:「你不知道……咳,怎么说得清楚。」

我倒不怎么在乎,「难道我是中了什么毒?」

「要是中毒倒好办了!」

我支着头,侧躺着瞧他,「那就是练功行岔?」

「咳,也没这么简单。」他想了想说:「倒得想个法子,赶快找到明宇,或是姚钧,又或是我师傅才行,我虽然知道这个,但是却无力助你治好。」

我坐了起来,「吐几口血,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软软坐倒,「呵,没什么大不了。旧日暗宫里,因为咳血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我想着我原先的这副身体,底子也是不大好,散功一次,又受过重伤,阴寒之气反扑起来,恐怕也要糟糕,想不到会这么快就发作。」

得,可见便宜不是白占的,得了人家的身体用,当然连病啊伤啊也得一并继承。

「不要紧,」我闲闲的把手里的尘帕扔开,「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别的不对劲儿,找一两个内功好的来运运功调一调,大概就没事了。」

他叹口气:「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他想了一下说:「有一套功诀,我还记得,念给你听听,你调息看看;过去的人事早不问了,要找人只怕有点不大容易。」

我都快忘了,宁莞原来就是在暗宫长大的,又和苏远生一起纠缠很久,对这里的情由,对那些人,远比我要熟悉。

「你发话让人去找吧,我虽然知道人,可人不知道我,我可不能四处叫人去说我是个换了魂的。」

我答应了一声,有件事在心里已经转了几圈,试探着说:「苏教主很想念你,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每次都有些神不守舍。」

他像被当头敲了一记,愣愣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苏教主现在日子过得不开心,有次下雨的夜里他喝醉了酒,喊你的名字……」我揉揉额角,「你们过去的事儿,我不是太清楚。不过……你若还念着过去的事情,和他把心结解开,对两个人都好。」

他软软坐倒,脸上那种年轻而锋利的表情,一瞬间就软了下来,「我……倒想见见师傅,只是他们教里……在中原设的暗盘点子都撤了去,我无处找起。」

我想了想:「我让人去找找。大内的高手里,也有不少草莽里出身的,江湖关系盘错,苏教主不一定找得着,不过魔教的小喽啰总是能找到,传话找人,该是不难。对了,你知道魔教有个什么护法还是长老,叫文苍别的?」

他抬头说:「早年见过,是个厉害人物。不过这人天性浪荡不羁,挂着名,不怎么理会魔教教内之事。」

我点个头。不知道庄天虹现在怎么样了。

「啊,我也有句话问你……」他俯下头,「每次一提起明宇,你神色都不大对。你和他……」

我愣了下,他看着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答话,他眨一眨眼,颇机灵俏皮,「行啦行啦,不说我也知道。他么,好是好,就是欠点人气儿。」

我白他一眼不吭声,拍手叫人传杨简来。「你安心待着,我自己身体我都不急,你倒急的很。先替你找苏教主再说,你有什么信物或是什么话,要传递给他么?」

他垂下头,半天不说话,最后说:「没有什么。要是能找到当然好,要是找不到……也就算了。」

外头人去传话去,他小声说:「我先走了,你仔细着些,别乍寒乍热的,对身体可没好处。」

我点个头,他脚步细碎,从偏殿角门走了。

过了午,思礼斋有小太监来,送了张宁莞手抄的纸给我,上头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是练功口诀和心法。

他倒真的放在心上,比我自己还着紧,这个人的性格,原就是这样吧?听旁人说他以前的事,对人总是很好,尽欢,姚钧,更不要说苏远生。

心里想着,一边让小陈再去传话给杨简,务必,一定,总得找到苏远生才是。

倒也有件开心的事情。尤烈的信写了七、八张纸,墨迹淋漓,总是控诉尽欢憨头愣脑不解风情。有天温泉共浴,他着意把两人的衣衫藏起来,想着温泉水滑石洞生暖,总能得以亲近了吧?想不到尽欢居然剥了兽皮一围,自顾自趁着夜黑跑了,放他一个人在水里泡。

我笑得肚子疼,伏在桌上直喘气。尽欢尽欢,你真给我争气啊。忽然手中一空,信被人给一把抽了去。

龙成天笑吟吟的,接着向下念:「来的时候你到底是给他吃了铁胆还是熊心,成天打马乱跑,哪儿黑往哪儿钻,听说又出股土匪,乐得跟要娶媳妇一样就直跑去剿……这里天冷不比南边,大冬天硬是就穿单靴踏雪,手上生了许多冻疮,就是不擦药……」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揉肠子,「行了行了,求你别念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龙成天很无辜的放下信纸,「这又不是我招你笑,明明是尤烈嘴头太利索了点。」他放下信纸,把我披的衣裳拢了拢,「药吃了没?身上觉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