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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钗头凤(69)

时过境迁,人也随之改变了。

对着这样一个虽然脸容上稚气犹存,眉宇间却带着忧色,神情却坦然从容的宝玉,我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紫鹃倒了一杯茶捧过来,轻声说:“二奶奶,请用茶。”

我茫然的接过茶杯拿在手里,怔了一会儿,低声问:“林姑娘怎么样了?这一路劳顿就是身子壮健的人都吃力,她现在情形……可还好么?”

宝玉的笑容有些苦涩意味:“林妹妹还好,虽然说是以前没经过这样的长途跋涉,可是她的精神却比在府里的时候还强的多,有时候我都觉得她难撑下来,她却还能笑着安慰我说没事,能经的住。果然凤姐姐你早先说的对,总关在那样一个宅院里,人能见的,能听的,能做的事实在太少,精神苦闷心情抑郁。林妹妹这些日子心情都是开朗的,虽然日子不像过去那样过的尊贵精细,和过去比,却像是整个卸下了一副重担子一样。”

“大夫来看过了吧?他怎么说?”非!凡、手……打

“大夫说不妨事,吃两剂药就可好转了。只是西北的气候就是这样,只怕以后犯咳嗽的时候还会多些。”

我点点资源丰富,手指摩挲着那个茶杯的边儿,停顿了一会儿才问:“那你呢?一别数月,你……还好吗?”

“我?我当然好,怎么会不好呢。”他轻声说,目光却望着一边的高脚几上摆着的一盆兰草:“只是,凤姐姐当时和我说危机将至,我虽然不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可是却想不到,一切会来的这般快,让人措手不及。”

我没出声,他顿了顿,接着说:“家中恐怕只有两个人真正预见了这一切。一个当然是凤姐姐你,还有一个,就是老太太。只可惜,虽然能够预见,却不能真正知道这一切何时发生。家中现在……现在……”

他重复着话语,无法再说下去。

我对自己的前路茫然,宝玉黛玉只怕更茫然。大家现在都是一样,没有根,过去的姓名家世一概都只能封存过去,我不是世宦王家之女,贾家之媳,他也不是钟鸣鼎食的公府少爷,如宝似玉……

我又问了几句黛玉的病况,紫鹃在一旁机灵的答了几句话,又说了些他们一路过来多历风雨,这个丫头也脱了稚气,看起来慧黠依旧,却比从前沉静了许多。

一切都被那大厦倾倒的滚滚烟尘遮蔽,我们现在都是无依无靠的人。

紫鹃说起他们离府,宝玉原是不肯的,老太太却强硬的逼着他们快些走。

“宝二爷和林姑娘他们成日说话,都争着说自己不孝不义,撇下众人就出来了。却不知道那些人现在……”紫鹃说了半截也没有再接着说。

宝玉的心情我能理解。他和我不同,我带着巧姐出来,也不牵挂什么。他却是从小在那里长大,那里的人好也罢歹也罢都是他的亲人。祖母,母亲,父亲,姐妹兄弟……一大家子人,只有他现在孤身在外。老太太这样做,或是她想保护宝玉,也或是还有别的打算,我不能全盘了解她的想法。贾母的精明和眼光,我是比不上的。

“凤姐姐,书上常说,富不过三代,这话难道真的是至理真言吗?”

他的声音有些寥落,似乎并不是在问我,也是在问他自己。

也像是,他并不要一个答案。

“旁人家不去说,只说荣,宁两府,就算没有今日元妃之事,他日也必有其它的因由而改。再退一步,就算没有外力来摧折,府里面也已经快撑不起那个架子来了,败是迟早的事。靠祖宗而兴盛,却后继无力而衰败的世家,也并不只有荣宁府。”

宝玉还想再说什么,屋里面忽然传来两声咳嗽,声音虽轻,但院落屋里安静,却也听的清楚。紫鹃忙说:“姑娘想是醒了。”宝玉也站了起来。非!凡、手~打

我说:“我进去看看林妹妹。”紫鹃已经先进房去,黛玉想是醒了,紫鹃在房内说:“我扶姑娘坐起来吧,琏二奶奶来了。”

琏二奶奶……

这称呼听起来既生硬又荒疏,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桩旧事一样,让人毫无真实感。

我说着:“不用起来了。”已经进了屋里。这间卧房里家什器物简洁清爽,床上挂着雨过天青的垂帘账子,黛玉倚在床头,鬓发微微有些散乱,脸容看着也是憔悴,便是眉宇间却显的比以前开朗许多,刚睡醒的神情有些慵懒,一双明眸却比以前有神采。

“凤姐姐,快坐。”她说了一句话,又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了数声,紫鹃忙替他抚背顺气,宝玉已经很自动自觉的倒了杯茶递过来。黛玉喝了两口茶,看来是把咳意压下去了,两颊因为咳嗽而泛红,娇艳明媚,越发显的眼睛水汪汪的可爱动人。

距离这么近,都在一间屋子里的人,反而……却说不出什么交心话来,也可能是因为分别的时间久了,也可能是因为陡逢大变大家尚回不神,还可能是,各自现在身份境遇不同。我的事,他们就算不全盘知道,也应该晓得一二,但这件事却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谈论的。他们事,既然老太太安排他们一同出来,看情形两个人自然也是不会分开,不过这时候这话却不必急着就提起。

他们将来作何打算,如何谋生,与京城的瓜葛……血缘亲情是断不了的,可是贾府的败落又是无可挽回的。

第七十七章

从江燮处回来后,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伤感。西宁王府的定礼种种已准备好,让我过目。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就在一个府里住着,但是福嫂子她们坚持说婚前我和沈恬不能见面,东西是他们预备的,还要他们抬过来搬过去的折腾。既然他们不嫌麻烦,那我也自当奉陪。一样样东西打眼前过,福嫂子对着单子一样一样念出来。有一对白玉如意,玉质既佳,雕的也是精致,光泽柔和,触手温润。

另一边,裁缝娘子也等着了,前些日子就已经量过尺寸,大红绣金的吉服也已经做来,我穿上试了试,在镜前也照了影儿。衣裳很精致,头面首饰也是按品来的,平儿在一旁看着那尾做七叉的灿金大凤钗,眼里露出一丝欣羡的神色,等那些人都走了,那些乱糟糟的东西也都抬到该送的地方去,她替我卸妆更衣,有些恍惚的口气说:“凤姐,再想不到咱们离开了京城,你还有这样一番际遇。这吉服,头面,都是正王妃才能穿戴的呢。”

我想想,公府的孙媳妇,与王府的王妃,这差距是巨大的。

但是这些身外之物并不重要,我有时候和沈恬在一起说话,散步,在花园里闲逛的时候,会想,倘若他不是王爷,只是一个闲散富家翁,那日子应该会更加平实美满。当日在贾府的时候,表面上也是一派尊荣气派啊,谁又能看到底下的危机?现在的王府当然也是看上去很好很好,可是背面一定也有它不为人知的一面。

沈恬不呆在京城里而长年在外,回一次京,还有人来追杀。到底那些人是什么人?我嫁给了他笼罩在我头上的阴云也并没有就此消除。之前受伤可以说是误伤,但是嫁给了沈恬之后,这个亲眷的身份可是落到了实处,那股势力必然是不会放过我了。

想一想,为了避贼而上了贼船,这笔帐真是没有办法算清。

我又去看望宝玉黛玉一次,黛玉身体大有起色。江燮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不知道怎么着居然和宝玉还满合得来,他府上没有什么女眷,除了小厮就是粗使老妈子,环境简单得很。我原来想接他们来沈府,但是想一想这王府也是够复杂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宝玉和黛玉倒是说过一直打搅江燮不好意思,江燮哈哈笑着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找房子找下人自立门户这件事一时半会的也急不来,先放心住着让黛玉把病养好,让人打听清楚了京城的情形究竟到了哪一步,然后他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江燮说的当然有道理,他们住那里我也更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