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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176)+番外

那孩子一直在哭,胡氏将他给抱了过来。

“他是不是饿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应该不是饿的。”胡氏把襁褓打开来,尿布也没有湿。

小冬俯下身去,那孩子光着两条腿,肉乎乎胖悠悠的,腿蜷着,正用力地蹬着脚丫,哭得脸发红。

胡氏把襁褓又包起来,小冬伸过手:“我来抱抱。”

不象胡氏那样熟练,一只手就能把孩子抱得稳稳的———小冬得两手齐上。她试着晃着孩子,轻轻地拍着他,嘴里咦咦唔唔地哄他。

可能是觉得很舒服,那孩子终于不哭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黑又亮,专注地盯着小冬看。

“赵芷还没有醒?”

“没有。”

天渐渐亮了,太阳升了起来,阳光照在水面上,那些鳞鳞的金色的波纹倒映在舱顶上,看起来亮晶晶的。

那孩子吃过了,又换了一次尿布,又沉沉睡了过去。

而赵芷也醒了过来。

小冬看到她的时候,她一脸的茫然地坐在那里。

“阿芷?”

她慢慢转过头,看了小冬一眼。

“出了什么事?”

赵芷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仿佛想起了什么:“我的孩子呢?”

“孩子没事。刚才给他吃了点米糊……”

“把孩子给我。”

她的神情有些执拗,目光凶狠。

小冬转头吩咐了一声,红荆出去将孩子抱了进来。

孩子睡得很沉,即使赵芷一把将他抢了过去紧紧抱着,他也一声没吭。赵芷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守财奴看守着自己的财宝一样,带着欢喜、惶恐、甚至有一种贪婪。

她不开口,小冬说:“章家老太太死了。”

赵芷动作僵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

“我以后……再也不回章家了。”

“回不回是一桩事,她的死,同你有没有关系?”

小冬只差没有问出来,你有没有故意伤人杀人了。

赵芷缓慢而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小冬的心“咚”一声沉到了底。

如果是这样,那她绝对是回不去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芷呆滞地说:“我推了她,她倒了……脸色乌青,还流了血……我就抱着孩子,出了后门……”

“你为什么要推她?”

赵芷又闭上了嘴。

小冬又问了两回,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出了门胡氏低声说:“郡主,这事儿你怎么打算的?”

“她孩子这么小……”

胡氏叹口气:“这可真是桩麻烦。带着她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章家不追究,我们到遂州时可以想办法让她安顿下。但如果章家追索,这件事就不易了结。”

“章家未必会追究。”

章家如果通过自己的势力,他们的根基是在屏州,到遂州的话未必能做什么。如果是官府———不,他们应该不会找官府。

一来这是家丑,二来,赵芷身份太复杂。复杂得……

章家不会找官府的。

那他们会不会追到遂州来呢?

“我看,赵芷和以前可不一样了。”胡氏看了一眼房门:“现在的她只怕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你还是别和她走得太近,有什么事儿我来处置。”

“我知道。”

“这事儿不能胡乱心软,她能忤逆她婆婆,谁知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小冬点点头。

在她前世的时代,媳妇婆婆动口甚至动手的都有,各说各有理。但是在这个时代,做媳妇的对婆婆是要绝对恭顺的,打要不能还手骂要不能还口,否则你就是忤逆。不管是按家法,祖规,律法,都是可以打死不论的。

小冬很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不能就这样将赵芷撇下。

唉,小冬真是叹气都叹得无力。

挺好,这一艘船上装了好几个麻烦。李家三兄妹算一个,石秀算一个,赵芷又是一个。

一个比一个棘手。

真可谓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反正一堆麻烦背在身上,小冬也不去想了。总之船到了岸,该怎么办怎么办。石秀和李家三兄妹各自送回各家去,赵芷……

她是京城回不了,婆家也不能回。身无长物———带着孩子。

按胡氏的办法,这事好办得很,赵芷送进个尼姑庵去,孩子交给旁人抚养,这事儿就与他们再不相干了。但是……

让赵芷和孩子分开,这谈何容易,又是何等残忍。

是的,她始终不象这个时代的人。

也许是她生长的环境一直很安全,安王和赵吕将她保护得太好,她没有机会见识、学会残忍。

胡氏虽然有时候对她有些“怒其不争”,但是胡氏……何尝不是觉得宅心仁厚其实很可贵?小冬不止一次地说过,胡氏的后半辈子完全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好好待她给她养老送终。胡氏没有儿女,如果小冬真的变得凉薄狡猾,不但后半生没了着落,半辈子的付出和心血白搭————她知道的事情还太多,只怕求个善终都难。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适应

各怀心事中,船终于到了遂州。

小冬是第一次到这里,可是在秦烈的讲述中,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象。

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

现在她真的见到了,天是蓝,水是绿,山也是郁青苍远的——美是很美!

可是该死的秦浩为什么事先不说遂州的蚊子也很猛,很美?

下船没一炷香的功夫,小冬脖子上手臂上被咬了好几处,大红肿包转眼就鼓了起来。她明明穿着长袖衣裳,这蚊子是从何钻进去下的嘴呀!

还有遂州那路,会是上上下下的石阶,连超过十丈的平路都没有,有的地方是轿都抬不了,只能坐那种两人抬的小滑竿,两根竹竿上绑一个椅子,人往上一坐,就抬起来了。这个坐着舒服么?

小冬想说,一点儿也不舒服。

怎么说呢?她的屁股经过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就被娇惯得不成样子了。出门不是车就是轿一一这滑竿硬梆梆的,坐上面一是硌得慌,二来小冬总觉得自己会掉下去。一路战战兢兢,风景美不美她是没注意看的,只是觉得这条路实在太远了。抬她的人还健步如飞,她上面坐得一头是汗。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秦烈笑嘻嘻地来扶她下地,小冬觉得两条腿都不大听自己使唤了,抬头一看一一好大。好大的一座楼啊。

可是,这楼上一块砖瓦土石都没有。除了木头,竹子,还有茅草。小冬站在门前眨了好几下眼。

“来来,进去看看。”

从京城来的一群人明显都有些适应不来。就拿胡氏来说吧,那是久经考验,走路别说没脚步声,镯子啊钗子上的流苏啊都不带响一声的。可是这个地下铺的不是砖,而是藤编地板,除非是只猫经过,那肯定没有声音。除此以外,谁上去都是咯吱咯吱响,从搂上响到楼下,里一直响到外。

小冬琢磨,这倒挺好,晚上估计防盗。贼一进来,老远就开始吱呀吱呀的,再喂两条狗,这院门前可以不用闩了。结果进了院,还真的看见两条狗,身瘦毛短,眼露凶光,吓得小冬立时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用怕,拴着呢。”

啊,仔细一看果然是拴着的。

小冬咳嗽一声,秦烈领她继续朝里走:“来,上楼,这儿慢点。

“嗤啦,一声响,小冬的裙子被勾破了一条口子。秦烈蹲下身,替她把裙子拢一拢,笑着说。“嗯,你得再做两身儿新衣裳才成。这裙子好看,可在这里不大合适。”

小冬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还有屏州,街上的那些姑娘穿的都是窄裙,有的就是花裤,系着绣花围裙.十分利落,方便走动。自己这种裙子在京城看来是很正常很体面,在这里却变得十分累赘。

“对了,石姑娘呢?燕子她们呢?”从下船起小冬就没见着他们。“石秀我已经安排人送她回家去了。”秦烈扶着她上楼:“石秀家住得离这儿不远,李家要远一些,不过他们家的人已经等在码头上.一下船就把人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