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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132)

瞿嘉在东大桥大棚忙了一整天, 累得没喘气, 傍晚才到家。到家一看, 家里竟然也没人,冷锅配冷灶, 没一丝烟火气。今儿可冷清,当家的以及隔三差五过来跑腿儿的那位老王同志,都不在。

瞿连娣就在屋里厨房砧板上, 给他留了一张小条:【出去一趟夜里可能很晚才回。冰箱里有烙饼剩菜, 热了吃。】

瞿嘉低头看着那张字条。

最近经常都这样, 母子俩就各吃各的,晚上睡觉都不是一个点儿。

瞿连娣也不跟他交代这大晚上的,去哪了, 跑谁家串门儿去了?瞿嘉那时心里已经觉着不太对劲,妈妈怎么了。

他从冰箱里拿烙饼和剩菜吃,都懒得热一下,直接就吃凉的。抹点儿甜面酱, 把剩的土豆胡萝卜红烧肉一卷, 吃掉了。周遥在时,他乐意给周遥做现烙的芝麻酱糖饼,再酱一扇猪头肉;周遥不在,他懒得连蒸锅就不想架起来。心气儿真是大不一样。

嚼着烙饼面对窗口发呆, 就开始琢磨:瞿连娣是去王路军儿他们家了吧?

就跟往常几次一样,路军儿他爸跑过来做饭,搞得跟一家子似的和和美美。做人总得礼尚往来, 他老妈今天八成就是跑人家家里,做饭吃饭去了。

瞿嘉一想都乐了,靠,今天王路军儿那小子八成要吃美了,轮到自己啃烙饼剩饭了。

以后……

他妈妈有对象了,以后两家人是不是就要这样过。

他呼机之前没电了,充上电没一会儿开始bi bi地叫唤,把某位话唠一整天跟他bibi的流量全给叫出来了,连滴一分钟,挺吓人的。

周遥就是人还没到京,先在外地找着电话狂呼他:【我今天傍晚就到!我没让我爸过来接我,咱俩火车站见还是地铁站见啊?】

然后又急切地呼叫:【你回话啊,哪见?】

【你还没回呼,你干什么呢?算了算了,我去你家找你。不管多晚,去你家见!】

瞿嘉再想回呼都没来得及,没五分钟,周遥回来了。

周遥肩扛一个超大号背包,手里还抓着一件行李,撞进他们大院的院门,一路“叮叮咣咣”碰什么踢什么。

“你真过来了?”瞿嘉蹙眉,瞧着这位风尘仆仆的,大老远的。

“来都来了!”周遥闷着脸,“操蛋。”

“操谁蛋?”瞿嘉反问。

大暑天,热汗从周遥头发梢上就顺着往下流,再沿着眉眼鼻梁的轮廓,流成好几道小溪流,浑身汗流浃背,t恤前胸就是一片湿的。

周遥不好说“爷我想cao你”,把行李直接往地上一扔:糟糕的男朋友,你忒么看着办吧!

瞿嘉弯腰拎起行李。

周遥甩一把汗,再噘个嘴,想打滚发癫都找不着人抱,于是隔空一脚上去踹瞿嘉的屁股。

没敢使出四十米开外抽射的力道踹太狠了,就抹一脚解解气。还不够解气,又借着院子里昏暗光线,凑过脸去把一脖子臭汗故意抹到瞿嘉脸上。

“你也不去车站接我,一路他妈的累死老子了。”周遥抱怨,“气死我了!”

“忙,没看见你呼我。”瞿嘉道。

“我从上午开始呼你呼那么多遍!”周遥说,“忙着泡妞啊?”

“你直接回家不就得了,你来干吗?”瞿嘉说。

“我……”周遥瞪着眼,“你说我干吗?我以为有只小京巴狗想我了。”

“烦得没空想你。”瞿嘉说。

周遥快要使出满地打滚的撒娇大法了。

瞿嘉闷着脸,只默默地伸出一条臂膀,把周遥连头带脖子勾进臂弯,拐进他们家屋门……

时间长了腻歪够了,俩人偶尔龃龉再互相踹两脚撒气,这是太常有的事。踹完了继续黏糊成两个大号连体婴儿。

瞿嘉用平底锅快速煎了个蛋饼,再给周遥从冰箱里夹几块红烧肉,热一热吃。

周遥一身汗先在瞿嘉床上滚了一遍,往枕头上闻一闻某人的味道,很是想念。然后忍不住爬起来,从背后搂了人,腻在厨房桌子旁边。

“我就说么,我瞿阿姨跟路军儿他爸约会去了。”周遥笑呵呵的,小声说。

“呵。”瞿嘉没表情,低头用铲子刮锅底烤焦的鸡蛋皮。

“怎么了?”周遥也是善解人意的,“不开心啊,跟我说说。”

“没不开心。”瞿嘉垂着眼。

“家里没人正好,我跟你约会么。”周遥揉他身前的人,隔着很薄的衣裤,还小心翼翼地绕过局部不敢直接罩,然后就听瞿嘉轻喘一声说“痒呢快拿走”。

“你是真‘痒’么?”周遥问,“痒得你都肿了。”

“滚。”瞿嘉回头笑了一下,“你吃西瓜么?……一整个儿的,对半?”

现在“吃西瓜”这事也成了一枚暗号,一个瓜对分成两个瓢,对桌吃,吃着吃着就腻歪上了。要么你一勺我一勺地互相喂着吃,要么就是对歌,一句词接一句词看谁先接不上。谁卡壳了接不上来,就喂一口瓜,再让对方从桌下伸手掐一把,想摸哪就准许摸哪。

周遥脑子好使,唱歌贼难听但他不忘词,就经常能占到皮肉上的大便宜。

瞿嘉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忘个词,或者记错一个字,舞台上的提词机就是给瞿嘉这种歌手准备的。

那天晚上,夜挺深了,桌上点起一盏瞿嘉自己做的玫瑰小香烛。瞿嘉大爷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豪放地岔开腿,眯成细长的双眼慵懒诱人……

周遥笑说:“你就故意唱错词儿的吧你就喜欢这个!”瞿嘉歪着头一笑:“是啊。”

周遥的胳膊就从小桌下伸去,恨不能伸成长臂猿要掏进大裤衩里了……他们家这回是屋门直接“哐当”一声。

亲妈回来了。

俩人黏糊得也太专注,都没注意院门口这一串脚步声,也是碰哪踢哪的动静大。瞿嘉猛一抬头捂住自己,下半身连带椅子往后一撤。椅子又弄翻一把。

周遥把嘴里西瓜汤喷出来,滋了一桌,手迅速撤回,“腾”得站起。

瞿连娣一路进屋还在低头翻东西,方才“哐”就绊到自家门槛上了,熟门熟路都不会走了。一抬头:“哦。”

“呦……遥遥来啦?”瞿连娣也意外。

“你俩怎么黑着灯,大半夜黑灯瞎火的?”瞿连娣皱眉。

“阿姨我们就吃个瓜,不开灯凉快还省电么,我马上就走、就走。”周遥笑着解释。

也是有点儿慌张,瞿连娣根本没工夫招呼和怀疑什么,把手里几张化验单子以及牛皮纸口袋往书包里硬塞回去。东西太多手忙脚乱,没塞进去,大号牛皮纸口袋“啪”就掉地上了。

瞿嘉默不作声打量他妈妈。

瞿连娣发际和鬓角头发都现出花白。平时还稍微花心思染一染发,自己在家染,省钱,就最近几天,头发都忘了染,就任凭那些丝丝缕缕开始泛白,斑驳着就特别难看。出门大概走得急,穿了一双买菜的旧凉鞋,一路踩着后脚跟趿拉着回来。

这蓬头垢面的要是去找老王同志约会,才怪了呢。

“妈您干吗去了?”瞿嘉忽然问。

“没干吗,出去有点儿事。”瞿连娣低头换鞋,一皱眉头,干脆把那双磨她脚后跟的旧鞋扔出门外,“我待会儿还出去一趟,你先睡觉。”

“都这么晚了,夜里去哪?”瞿嘉问。想问很久了。

“没你事儿,甭瞎打听。”瞿连娣一贯这样,简单粗暴型的交流方式。

“妈,谁病了?”瞿嘉问。

周遥一脸茫然的看向瞿嘉,瞿连娣也一抬头。

瞿嘉看不清单据或者口袋上的字,但一看那样式,就是医院才有的东西。大号牛皮纸口袋是装病历的还是x光片、ct照片?十六七岁的人了,他也有足够的生活常识。

“您生病了么?”瞿嘉盯着问。

“你妈没病。”瞿连娣连忙否认,“瞿嘉你甭瞎想,这拿的不是我自个儿的,我就是……跑了趟医院瞧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