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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176)

“那天我找你找特别急,天热我上火了,说话就不好听。”周遥抱歉地说,“我允许你生三天气,你这次生气期限已经到期了啊,好了么,不准再气了……”

周遥捏着他手腕,捏得非常紧。

瞿嘉迅速摇头,没有。

没有,怎么会生你的气。

一个塑料打火机突然朝他们扔过来了,就是客人茶几上随处可见的“武器”。

瞿嘉回头,瞟一眼扔打火机的那位:“那音响还能学您怎么唱呢,比我好用多了!您摁一下录音键,放个屁都能给您录下来,再摁重放,还能来回地听那个屁声儿!”

“……”周遥扯住瞿嘉,大爷,你少说两句能掉块肉么?

随后再扔过来的,就是一个玻璃烟灰缸了。

瞿嘉一把拽开周遥,头一摆,闪开了,烟灰缸在地板上“啪”砸得粉碎!……

第82章 解围

烟灰缸出手, 歌厅里一下子热闹了。

服务生赶忙围过去, 依靠人多势众的优势形成包围圈, 劝解那几位大手笔投资前来买楼的中环大佬家属,咱有话好好说啊。

白小哥笑成一脸花枝招展浑身抽筋的模样, 连声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的嘛,别砸我们店里最不值钱最廉价的小商品,有钱您就用成捆的钱砸瞿嘉!看能不能把那硬气又死倔的小子给砸得当场跪下、跪下!……

大厅里其它客人也不乐意, 骂声此起彼伏, 今天有没有人唱歌了?

“要听哪首歌?我唱。”周遥突然推开瞿嘉, 穿过走道就过去了。

“周遥。”瞿嘉想把人拉回来。周遥轻轻挣脱了他,用眼神说,没事儿。

周遥把棒球帽摘掉, 体体面面地过去了,一点头:“唱歌么,我陪您几位唱。”

周遥。

机床厂出来的老人儿,谁不认识周工程师家的大帅儿子, 周遥啊。

老蔡媳妇估摸那天也是纳闷了, 怎么总能在瞿嘉身边碰见小周同学呢。

“我什么大俗歌都会唱,来吧!”周遥笑着,往大红沙发上一坐,“那些有年代感的, 老歌,红歌,革命歌曲, 通俗歌曲,我都会唱,我比瞿嘉会的歌全,您点我呗!”

瞿嘉后来也承认,周遥这个人,很会笑。笑容无人能敌,男女老幼通杀,尤其最让四十岁靠上六十往下的妈妈辈老阿姨们喜欢。周遥擅长的恰恰就是瞿嘉特别被动的,他就是不会笑……笑不出那样的阳光和明亮度。

“唱有年代的,老歌,我喜欢,唱这个!”麻将搭子1号阿姨两眼就发亮了。

“您这么年轻靓丽,您身材也好,又时髦,您又不老,您哪会唱年代歌啊?”周遥一笑。

麻将搭子1号和2号顿时就缓和了。

“唱!”那俩大妈说。

周遥就连《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小小竹排江中流》《山歌好比春江水》和《少年壮志不言愁》他都会唱,都是老周同志在家最喜欢唱的。

家里那套卡拉ok设备,让他耳朵和精神上都饱受折磨,都学会了。甚至音乐学院学生课堂排练过的样板戏《红灯记》《杜鹃山》选段,他都学会好几段。这才叫做音乐世家,有家庭熏陶。

最土的和最洋的他都能招呼,“全能小王子”十八般武艺齐全。

周遥厚着脸皮就上台了,点了好几首歌,拿过话筒调了调,把两位年纪已是他长辈的女伴请上台,唱呗。

唱完《知心爱人》,又唱《萍聚》和《铁血丹心》,唱到那首《心会跟爱一起走》,几人在台上齐声发出杀鸡一般的嚎叫。

周遥十分卖力,脸憋通红,脖颈青筋都爆了,“心——会——跟——爱——”……台下实在忍无可忍准备集体扔出烟灰缸的客人,发出一阵爆笑……

瞿嘉都笑了,然后抹了一把脸,深深地看着周遥。

那天动静太大,也惊动了老板。最后他们歌厅老板也出来,带着富有江湖经验的笑脸安抚了几句,送了瓶红酒。还说要请风韵犹存的蔡太太下舞池跳一段交谊舞,说得老蔡媳妇脸色和心情都阴转晴,这才放过瞿嘉了。

“港商家属投资团”起身准备走人,迈步款款而行,一队服务生小哥背着手集体鞠躬,一路送至门口。

“瞿嘉,你们家现在情况我都知道。”老蔡媳妇回过头,忍了又忍,就没忍住,“你这孩子,就跟瞿连娣那臭脾气是一样一样儿的,就是不识时务。你们家这么多年窝在小平房里,挪不出半步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别人都跳出去了就你们家还是穷命?你们娘儿俩,要么你有本事也买房买车能挣能花,像我儿子和我闺女那样;要么就安分守己能伸能屈,处在什么位置你就说什么话办什么事看什么样的脸色!……心比天还高,但你人在泥里,趾高气扬得你给谁看呢?”

“我就滚在泥里关你忒么屁事?”瞿嘉一脸浑样儿,“谁让你过来看我的脸色?”

“我毕竟是你长辈,以前也看着你长大,我都是为你好。”老蔡媳妇理了理皮包的纤细带子,“你在这里唱歌,瞿连娣现在厂门口早点摊子上卖炸糕油饼了,混成这样,还动不动甩脸子对人这种态度。你用这个态度卖油饼?将来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周遥站在身后,阳光笑脸没有了,不吭声。

他一把握住瞿嘉手腕,但被瞿嘉轻轻甩开。

“你妈妈对象儿那事呢?”老蔡媳妇迈开步子往外走。

“您真操心。”瞿嘉道。

“找着靠谱男人没有?”老蔡媳妇很轻蔑地笑了一句,“瞿连娣脾气那么个色,困难吧。”

“您家的也还没嫁出去么?”瞿嘉回了一句,“排着队呢?”

老蔡媳妇脸色儿就变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孕妇捂着肚子,脸色也发红,抿着嘴唇没言声,撇着两脚麻溜儿就出去了。

老蔡媳妇可能想要回来再扔个烟灰缸,被身边两位麻将搭子死活给拽住,终于劝走了。瞿嘉那句话戳到了痛点,把这姑奶奶气得哆嗦,真丝上衣在身上颤出一大片褶皱……

瞿嘉然后也被周遥拉住胳膊肘强行拉开了,拖走了。

周遥一路拉着瞿嘉。

上了歌厅二楼,穿过走廊,就一直走,走……啊?

周遥原本是想上到二楼露台,他俩当初刚刚谈对象,夜晚悄悄地约会,点蜡烛、看车河的那个露台。没想到露台上搭起凉棚坐满了人,放着英文歌,啤酒沫和西瓜皮乱飞!这是夏季啊。

瞿嘉就把人领进男洗手间,小隔间,返身插上门。

周遥就亲密地抱住他,咬他,追逐温热的嘴唇……就是把暑假三个月瞿嘉欠他的口水都讨回来。

“周遥,没大事儿。”瞿嘉很平静。

他现在讲话口气,学得像他们班主任老爷子似的。人生能有多大坎?每人都很努力地活着呢,淡定,就没大事儿。

“我妈就是下岗了,”瞿嘉说,“他们厂里大片地都卖掉了。”

“我知道了。”周遥垂下眼,点点头。

“以后能先告诉我吗?”周遥握着他手,摆弄瞿嘉的手指,“你亲口告诉我,别让我像傻子一样总是等别人通知,我就永远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有那么没用吗?”

“好么。”瞿嘉又说,“我妈现在厂门口那个小吃店里干,店刚开张,周转就特别困难。房租,水电,煤气,原料成本,还有打点街道办、城管所和工商局的钱……就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催账交钱。店里每人都得凑一份钱出来,以后赚回来就好了吧。”

这母子俩偏偏就都这样要强,不愿开口管亲戚朋友借钱。无论是娘家亲戚,还是瞿嘉亲爸亲叔叔那边,或者老王同志王贵生那边,瞿连娣都开不了口。

“我多唱几天歌,就能帮我妈把‘份子钱’赚出来了!

“也就两万多吧,我不想让我妈从定期存折取钱,她又闹心舍不得利息,我都能给她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