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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江山,你随便捏(102)

杨慎行听着这撕心的哭声,苍老的眼睛中也湿润了起来,抬起手放在女儿的头上,轻轻抚摸着:“映雪,别怕,以后有爹在,没有那些委屈了。”

家人的原谅让杨映雪仿佛得到了救赎,她一边哭,一边抓住杨慎行的手紧紧不放。

“只是爹还得求你一件事。”

抽泣渐渐止住,杨映雪抬头朦胧泪眼:“可我还能帮上什么呢?”

满脸褶皱的杨慎行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过来。”

杨映雪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眼神下,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下,她紧了紧喉咙,将耳朵慢慢的凑到杨慎行的嘴边。

后者轻声说了一句话,顿时她的眼睛睁圆,惊愕地手都抖起来,难以置信道:“爹……那是您的学生……”

杨慎行闭上眼睛,沉重道:“我们已无路可走了,映雪,只有这样做才能救杨家。”

杨映雪咬住唇:“可哥哥说,端王不是愿意……”

“这个人情,老夫还不起。”

杨映雪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视线再一次模糊:“那瑾玉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有个爹?”

杨慎行慢慢地支撑起上身,苍老而不甘的眼睛凝视着杨映雪,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道:“瑾玉,老夫定当做孙子看待,送他锦绣前程。”

“映雪,杨家好了,你们母子才能过好呀。”

*

夜幕降临,四周静谧,整个方家都沉寂下来,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下人了,有些还没走的,无非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或者到处翻找捡个漏。

钱多金带来的人虽然将府里的都搬空,不过日常之物,如被褥衣裳,乃至口粮吃食却都留下来,这大冬天的,总不能真让人光屁股,逼上绝路。

可心灰意冷的方文成并不在意,他就躲在书房里,就着一盏昏暗的灯,将自己囚禁在书画中,他不介意纸张的粗陋,墨的凝涩,笔的毛糙,只是手腕不停,仿佛这样才能逃离现实。

终究,敲门声打破了他最后的自欺欺人,然后吱呀一声,打开来。

“成哥。”软弱无助的声音在昏暗中被放大。

方文成终于停了笔,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提着灯笼的杨映雪,身影单薄,在冬夜风雪中尤为柔弱无力,这不是故意姿态惹人怜爱,而是真的憔悴消瘦。

再看方文成,只差失了最后一口阳气,便能化作鬼。

这一场闹剧中,带着私心和恶念的两个人,最终自食其果。

“你来做什么?”方文成凹陷的眼窝,青黑一片,声音沙哑,仿若石子摩擦。

“你病了?”杨映雪关切道。

方文成将笔握紧,又冷硬地问了一次:“你来做什么……”

他还未说完,杨映雪便丢下了灯笼,跑了进来,一把扑进了方文成的怀里,呜咽道:“成哥,我放心不下你啊!”

……

静心堂不远处的对面小屋里,尚小雾正趴在窗口上紧紧盯着,听着身边传来的衣裳翻飞声,不禁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再晚就看不上好戏了。”

尚小霜说着也凑过来,前面昏暗的灯火下,窗纸映照出两个依偎的身影。

她惊讶道:“真的来了呀。”

“可不是,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来,若不是咱俩盯着,谁会注意到?还是咱家小表弟聪明。对了,你带了什么宵夜?”

半个香喷喷的地瓜送到了尚小雾的眼前,“喏,还热乎着。”

“就这个啊,好不容易来京,就不能吃点好的?”

“知足吧你,这会儿都宵禁了,地瓜我还是摸到厨房自个儿烤的呢,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

话未说完,尚小雾一把抢过去,张嘴就是满口,囫囵道:“还挺香,就是缺口酒。”

“喝什么酒,咱有任务在身。”尚小霜白了他一眼,“吃完你就去找以下那个叫文福的,咱们不好直接出面。”

“知道了。”尚小雾将地瓜塞进嘴里,纵身一跃,就跑远了。

*

当一个人被周围所抛弃,被唾骂,被抢走了一切,一无所有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抱住他,依恋他,再一次给予温暖,方文成告诉自己,哪怕杨映雪犯了再多的错误,他都能原谅。

“雪儿……”方文成眼睛湿润,也随之紧紧地搂住怀中之人,低喃道,“我会对你好的,今后我一定对你好,绝不再辜负。”

杨映雪闭上眼睛,嘴唇颤抖,她望着桌上那一点的灯火,眼泪簌簌落下,一瞬间便染湿了方文成的肩头。

她说:“成哥,我会替你守一辈子,瑾玉是你的儿子,他会永远记得你……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一刹那的温暖,在这一句话中,消失了,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冬日的雪夜不及其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