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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江山,你随便捏(103)

方文成做梦都没想到,最希望他去死的人不是尚轻容,而是打小的师妹,他的老师。

杨映雪没有久待,趁着夜色,带着满眼留恋,感激和恳求离开了。

文福匆匆赶来,推开书房门,看着如同冰雕一般的人,“老爷……”

*

方文成站在小湖畔,静静的望着漆黑的湖面,今夜无月,下着小雪,伸手不见五指之中,只有文福提着一盏微弱的灯笼跟在他身边。

风虽然不大,可是冬夜裹着雪花,带来冰冷丝丝渗透皮肤,浸入骨髓,让人忍不住打着寒噤。

文福顾不得冻僵的手脚,在一旁苦苦劝着,就差跪下来恳求。

可是这些翻来覆去的话,方文成根本听不进去,反而不解的问文福:“你为什么不走呢?”

“我走了,老爷你怎么办?”文福泣不成声。

方文成悲哀地一笑,又望着湖面,低声道:“我这一生,就活成了一个笑话,明明可以过得和美,却把鱼目当珠,最终弄得一塌糊涂,如今活着反而成了拖累,既然无人牵挂,又何必连累你……”

他的脚步往前不由得挪了挪,临着那冰冷的湖水,目光绝望而凄然。

蹲在假山后的尚小雾看着准备出手,却被尚小霜给拉住了。

你干嘛?她张嘴无声问了一句。

尚小霜撇了撇嘴,抬起手指了指湖水,那意思便是:等他跳了,咱再救。

尚小雾顿时一拍大腿,有道理啊,冻一冻,吃够苦头大概就不敢跳了。

这两一想,俩姐妹恶劣的笑了笑,难得达成一致。

那头文福使劲摇头:“不是这样的,老爷,您听我说,有人牵挂的,大少爷,大少爷他盼着您好啊!”

方文成惨笑道:“莫要骗我,瑾凌走得那样决绝,如何还会记得我这个爹,我已经让他太失望了……”

“可您终究是他的父亲,老爷,您看,您看看这个。”文福抖着冻僵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还有一些细碎的银子,只是没有抓紧,银子掉到了地上。

他顾不得拾捡,急切看着方文成,捧到面前:“今日紫晶姑娘来整理少爷的书房,偷偷塞给我的,足有一百两,这都是少爷的心意啊!”

方文成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碎银,眼睛湿红:“凌儿……”

见到方文成脸上的动容,文福心下一喜,忙再接再厉道:“紫晶姑娘说,这一百两足够咱们离京回祖籍去,那里没人认识你,以您的学问,哪怕当一名教书先生也能过得很好!老爷,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的是是非非,重头开始,不好吗?”

“莫要骗我。”方文成再一次说,他知道自己再也经受不住了。

文福使劲摇头:“小的无儿无女,这么多年没攒下什么银子,您是知道的。老爷,少爷向来心善,是希望您改过自新,盼着您变好啊!”

“您若下去,大少爷该怎么办,杨家的意思您不明白吗?”

他活着没什么用,可死了就能生生恶心死尚轻容和方瑾凌。

“您难道要让大少爷今后被人指指点点,他的母亲逼死了他的父亲吗?更何况这钱能送过来,夫人岂会不知道,可她没有阻止啊!”

“轻容……”方文成终于哭起来,“我对不起她。”

他已经站在湖边的脚终于转过了方向,到了文福的面前,慢慢地蹲下来,就这灯笼的光一粒一粒将碎银捡起,紧紧地握在手心。

微风之中传来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声,而这湖水依旧平静。

那一夜,不管是文福还是方文成,主仆俩打着灯笼将这座府邸再走了一遍。

松竹院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尚轻容走的决然,不留下一丝念想,可院子里种的竹子和苍松却依旧还在,方文成看着自己的题字,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还有一处便是舒云院了。

他坐在方瑾凌书房里,拿起桌上被留下的书册,翻开来,看到熟悉的字迹顿时怔然,较弱的笔锋显示着主人身体的羸弱,可其中的神韵却已经青出于蓝了。

“老爷,您看这都是大少爷留下的字画,画的真好,跟您真像。”文福拿起字缸中的画卷,缓缓地展开来,凑到方文成的面前夸奖道。

“我竟都不知道……凌儿,我的儿子……”方文成小心地抚摸着上面已经风干的墨迹,想象着方瑾凌喝完药,倔强地一笔一划的模样,他闭上眼睛,泪水滑下,后悔不已,“字能学,人不能,跟着他母亲,是对的。”

说完,他抹了一下眼睛,将字画收起来,递给文福:“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吧。”

“哎。”文福高兴地应了一声。

“把这些整理起来,也一并带走吧,这辈子我怕是见不到她们娘儿俩了,留着怀念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