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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侍寝(22)

作者: 茗荷儿 阅读记录

四皇子跟六皇子会不定时地来请安,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倒是好几次见过张禄提着拂尘守在正殿门口等着皇上。

粗粗算来,一个月内皇上足有半个月留宿纤云宫,看来宫中所传贤妃独宠十余年并非空穴来风。

见得次数多了,与张禄逐渐熟悉起来,慢慢也能说点无关紧要的话。我很盼着他能提到墨侍卫,可惜一次都没有。想必他认为跟一个下等宫女谈论侍卫并不适宜。

转眼秋风乍起,天气转凉,酷夏终于过去了。

这日,依柳吩咐我给生病的薛美人送东西。薛美人入宫七八年了,除刚开始承过几夜雨露外,一直不怎么受皇上待见。前些天得了风寒,贤妃不负其称号,派人送了许多人参燕窝等常用补品。这次是得了几只贡梨,因吃梨败火,就让我送两只给薛美人。

薛美人的住所离宁翠院不远,差事办完,我拐了个弯去看徐姑姑。

徐姑姑正颐指气使地吩咐一帮太监宫女清扫屋子。过完重阳节就要开始选秀,秀女住在清芙园与徐姑姑不相干,但秀女进宫自然要增加伺候的宫女,这些新来的宫女会住进宁翠院。

徐姑姑见了我,眼底闪着喜色,嘴上却嘟哝着:“这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看看。”

我没好气地答:“早知道你活这么滋润,我就不来了。”

论斗嘴,徐姑姑不如我,她进宫三十多年一直处于底层,被人欺负的时候多,欺负别人的时候少,早说不出狠话来。

徐姑姑作势要撕我的嘴,我急忙扮可怜告饶,又奉承她,“难得见姑姑如此神气,瞧这脸色,白里透着红真是越活越年轻。”

徐姑姑笑骂不已:“我脸红是干活热得,一大把年纪被你这小蹄子作弄。”骂归骂,却从抽屉取出只香囊来,“前两天闲着没事做的,眼神不好使了,凑合着戴,别嫌弃。朝云那个还在做,你赶上了,就先给你。”

我甚感羞愧,她年纪大了还要费心做这个,我却没想到替她做点东西。

香囊是普通的藕色软缎,绣工却极好,素白的玉兰像是长在上面一般。细闻有股特别的香味,不同于一般的花香。

徐姑姑道:“里面塞了天萝藤籽,睡觉时放在床头,能安神定心。”

“天萝藤长什么样子?”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植物。

徐姑姑指指窗外,“就是缠在松树上的藤萝,看着跟茑萝有点像,但茑萝叶子细长,天萝叶子稍圆。”

徐姑姑竟然懂这个,还真是深藏不露。

又与她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

出门的时候,特地去看了看天萝藤,果真与茑萝极为相似,不仔细看分不出来。天萝藤的叶子没有香味,可裂开皮的种子却散发着清冽的淡香,闻着令人身心舒畅。

索性撸下来许多果子,在手心搓了搓,将皮吹掉,只将种子用丝帕包了,揣进怀里,留着日后也做香囊。

耽误这许多时候,怕回去被依柳责骂,遂穿了小路走。眼看着就要走到月湖边,发现路旁的草丛里蹲着一个白衣男子,似是在找什么东西,低着头,神情极为专注。长长的袍角逶迤在地上。

碧绿的青草,绚烂的野花,雪白的衣衫,像是一副美不胜收的风景画。

是楚公子?

我迟疑着上前,那人愣了一下,开口问道:“是谁?”。

不是楚蘅。

☆、16六皇子

原来这世间除了楚蘅,还有第二个人,敢穿这样似雪一般白的衣衫,而且竟然不管不顾地拖在地上。

宫里的男子,除了太监与禁军,就是主子。可他的衣着既非太监亦非禁军,那么只能是后者。见了主子,我需行礼问安的。只是我不知他的身份,若称呼错了,反是惹祸上身。

踌躇着不敢开口。

他再问:“你从松涛轩来?”松涛轩在宁翠院的旁边。

我低应着“是”,屈身行礼,“奴婢叶浅见过主子。”叫主子该是没错的。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是纤云宫的宫女?”

“是,主子。”宫女的服饰虽然有定例,样式都差不多,可各宫的颜色却不同,有心之人都能分辨出来。

他“哦”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未经许可,我不敢走,垂首站在他面前,眼角瞟着那雪白的衣袍,上面沾了绿色的草汁,到底是弄脏了。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你带我去纤云宫。”

我,带,他,去?!

我是不是听错了?惊讶地抬头,霎时呆在那里。

他长得极为好看,精致的面容,清澈的气质,高山遗雪般高贵优雅。尤其那双眼眸,狭长潋滟,仿佛波光粼粼的水面闪动着光芒——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眼睛。

出色的男子,我也曾见过,比如沈清,比如楚蘅。可他赢了沈清一份清雅,胜了楚蘅几许亲和。

见我愣着不动,他皱起眉头,摸索般伸出手。

我本能地想避开,却被他一把抓住,修长的手指缠上我的手,“带路吧。”

猛地意识到,他看不见。

莫非他就是那个有眼疾的六皇子刘成烨。

平生第一次,与男子牵手,不曾想竟是这样的境况。

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双眼不受控制般频频看向他。因是并肩而行,只能瞧见他的侧脸,被和暖的阳光照着,像笼上了一圈光晕——美得令人心颤。

莫名地觉得酸涩。

这双我见过最好看的眼睛,却看不见。

会是谁那么残忍,竟舍得对这样一个清雅绝伦的男子下毒?

不知不觉走过月湖,踏上石子小径。

他猛然松开我的手,停下脚步。

我疑惑地看着他,眼角瞥见身后急匆匆过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

刘成烨轻轻唤了声,“江离?”

侍卫已来到近前,“是我,主子”,狐疑地扫了我一眼,犹豫着问:“主子要去纤云宫?”

刘成烨沉默片刻,道:“不去了,回宫吧。”转身便走,他走得很快,步子很稳,堪堪踏在小径的中央,不偏不倚,根本看不出是有眼疾的人。

江离随在他身后,隔着半步的距离。

回到纤云宫已是午膳时间,依柳正伺候贤妃用饭,倒省得我被她责骂。

将徐姑姑送的香囊给朝云看了,朝云道:“姑姑的绣工真是好,可这香味我不喜欢,你若再去,让她在我的香囊里装桂花。”

我点着她的脑门,“有得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想要桂花,自己跟姑姑讲……没想着给她做点东西,净惦记别人的。”

朝云捂着脑袋分辨,“谁说我没做,这不刚纳好鞋底,准备做双鞋。”

她纳的鞋底我见过,还以为她给自己做的,遂笑道:“你出工,我出料子,算是咱俩送的。”将包裹里先前剩下的锦缎找出来,“这个做鞋面最合适不过了。”

朝云不屑,“就你会偷奸耍滑,连针线活都不肯做。”

我歪在床边笑,“有你一日,且让我受用一日吧。等你出嫁了,我再自己动手。”

朝云红着脸啐我一口。

收拾翻腾乱了的包裹时,视线触及那叠花样子,不由又想起那个穿鸦青色锦袍的男人——深沉的眼眸,刚毅的面容,还有转瞬即逝的笑容。

脸微微发热,连带着胸前的玉指环烫起来,暖暖的捂在胸口。

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开绣楼的梦,也做不成了。

伸出双手,对着窗口细细端详,这些日子净做浇水剪枝的粗活,手指粗糙了许多,不晓得以后还能不能掂得起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猛地想起六皇子刘成烨,方才忽略了的事情渐渐浮上脑海。

很显然,他对月湖边那条僻静的小路并不熟悉,才让我带他到纤云宫。

他为何会独自待在不熟悉的地方?

江离为何不陪着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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