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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侍寝(93)

作者: 茗荷儿 阅读记录

那股酸涩又涌上心头,轻声问:“这几日皇上胃口如何?”

风扬回答:“好几天没正经用膳了,忙的时候想不起来吃,饿了就胡乱塞两块点心将就着。昨夜与蒋统领他们一道用膳,吃得还行,今早只用了小半碗稀粥……”眼巴巴地看着我,“娘娘劝劝皇上吧,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我瞧了瞧屋角的更漏,已是午时了,遂道:“待会让人将皇上的午膳摆在这里。”

风扬应着,退了出去。

刘成煜直睡到午时三刻才醒,水香进去伺候他净面梳头。朝云则在饭厅摆好了午膳。

这是我第二次与他同桌吃饭。

上一次,在惜福镇,我想趁机索取谢银,他以“食不言寝不语”为由,不肯搭理我。

这一次,我亦是有许多话想说,可看着他憔悴的脸,又忍了回去。

朝云与风扬在一旁殷勤地伺候,不时添汤夹菜。饭厅里,只有轻微的碰瓷声以及细细的咀嚼声。

我感到,他的眸光始终凝在我的脸上。

心里有小小的喜悦。

正吃着,小娥从门口经过,探了下头。

刘成煜眼尖,喝问:“什么事?”

小娥支吾着,“掬芳宫的宫女说姚修仪突然腹痛……”

刘成煜放下筷子,沉声道:“先去请太医,朕马上就过去。”

气氛莫名地冷淡下来。

我亦放下筷子,低声道:“皇上去看看吧,子嗣要紧。”

他复又拿起筷子,直到吃完碗里的饭,漱过口,吃过茶,才道:“用不着你提醒,朕心里有数。”

一句话,噎得我口中的饭差点卡在嗓子眼里。

他却甩着袖子,施施然走了。

朝云点着小娥骂:“没看见娘娘在用膳,瞎晃悠什么?”

小娥涨红着脸,却不认错。

我叹一声,“姚修仪母凭子贵,若小娥拦着不报,又有闲话传出来。况且,正是紧要关头……”刘成煜还得依靠姚谦年对付回鹘人。

连小娥都明白的道理,我又怎会不知孰轻孰重。

朝云心里通透得很,只是意有不平,却也说不出什么,催着小娥一同将杯碟收拾下去。

西梁的战事持续了两个多月,兵士伤亡惨重,终于收复了失地,将回鹘人赶回老巢。朝廷上下顿时松了口气,后宫的妃嫔也开始活络起来。

刘成煜却依旧忙得见不到人影。

风扬说,他连日召见了陕西都指挥同知与佥事等人,商量讨伐山贼事宜。

西梁毗邻四川的地方有伙上百人的山贼,专劫官粮官饷,尤其近几个月,山贼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与西梁驻军勾结,倚仗着地形险要,行动越发猖獗,俨然成为地方一霸。

我疑惑,山贼不比外敌,也算皇上的子民,动摇不了社稷江山。况且区区上百人,能惹得刘成煜伤脑筋?

进了腊月,年味突然浓烈起来。腊八那日,膳房熬了香喷喷的腊八粥。也有勤快的主子自个在宫里熬了粥,提着食盒四处送。一时,后宫呈现出少见的和睦友爱气氛。

沈净坐在绪宁宫的大厅里,气呼呼地看着我,“……我不相信太后不知道林同知是爹的人,连降三级不算还将他调任贵州是怎么回事?”

沈净对我说话,从来就没有尊敬过。

在沈府时,她客气里透着亲热;刚进宫,她请求里带着娇憨;而后来,她却总是颐指气使地要求我。

按国礼,我是太后她是正五品的才人;按家礼,我是她嫡亲的堂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没有质问我的权利。可她偏偏做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

我一手托着小巧的红漆雕花托盘,一手翘着兰花指,轻轻捻掉松籽薄脆的外皮,露出嫩白的松仁,然后一粒粒放入口中,细细嚼了,才慢条斯理地说:“哀家要做生意,怎会容他人挡路?哀家又不是没给他递过话,他不听,有什么办法?”

沈净急道:“爹本来也做粮食生意,太后却从中横插一杠子,又不肯联手,成心拆爹的台。”

我笑笑,“哀家喜欢吃独食,还有,说话时注意点,你爹不是我爹,我爹三年前就死了。”端了茶杯,对小娥道:“送沈才人!”

沈净起身,咬牙切齿地说:“早知道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后宫妃嫔不得干政,你就等着被参吧。”

“不就是参奏的折子,怕什么?沈才人莫不是忘了,哀家可是凤身,动不得。”“当啷”一声扣下茶盅盖。

小娥忙恭敬地搀着沈净往外走,“沈才人请移步。”

隐隐地听到了沈净恶狠狠的咒骂声。

我不恨沈净,反而有些同情她。她只是个任性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却被自己亲生的爹硬塞进宫。

依我对沈净的了解,她对争宠斗气极上心,对朝堂却不感兴趣。何况,她在沈家娇生惯养,凡事不管,又怎知道林同知是沈相的人,与沈相合伙做着粮食生意。

还不是沈相借她的口传话给我?

沈相也是,痰迷了心窍,泼天的富贵尚不知足,还妄图不该得的东西,踩着亲弟弟爬完了,又利用起亲生的女儿。

我决计不会让他得逞!

☆、70无标题

傍晚时候落了雪,纷纷扬扬的,地上很快就积了浅浅一层。

屋里升了火盆,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暖意融融。窗边养着几株水仙,才绽得花苞,被热气氤氲着,冷香浮动。

我歪在罗汉榻上看话本子正看得有趣,水香打帘而入,“娘娘,墨大人来请安。”

紧接着,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臣墨书叩见太后娘娘。”

竟然是墨书,我慌忙坐正身子,道:“快请进!”

墨书一身玄衣,挟着股冷风阔步而入,素来冷峭的俊脸难得地带了丝浅笑,看得我有点失神。因见他左臂吊着,还扎了棉布,遂问:“你自西梁来?”

“不是,从南江来。”他侧头看看伤臂,“上个月从崖边摔下去折了骨头,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率兵打仗的人,身上有伤是常事,我未多挂怀,笑着问道:“见过皇上了?”

墨书有片刻犹豫,“没有,皇上去了大名府。”

刘成煜不在宫里?!

我大吃一惊,问:“什么时候走的,去干什么,谁跟着去的?”

一连串的问题,惹得墨书着意地看了我两眼,才答:“走了两三天了,青剑、紫箫还有蒋统领他们,共去了十几人。”

亏得风扬每天按时按点地来请安,说皇上召见这个,召见那个,敢情纯粹在糊弄我。

咬了牙问:“都年底了,好端端地去大名府干什么?”

墨书神色一凛,凝肃道:“反贼胡三约皇上在那里谈事情。”

胡三,刘成烨!

在宫里,这两人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见面,多少话谈不完,却偏偏跑到千里之外谈。

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心突然就乱了,也不知该担心哪一方才是,最好两人都平平安安地,将事情解决了,就算从此老死不得相见,也胜过彼此心里都埋着仇恨。

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

墨书轻声道:“娘娘莫担心,皇上不会有事,青剑跟紫箫功夫都极高,随行的人身手都不差。”

可刘成煜受伤之后,用不得真气,功夫算是全废,而刘成烨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孱弱,他是会武的。

倘或两人单独相处,刘成煜根本处于下风。

想到可能出现的情形,眼眶有些发热,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墨书递过帕子来,叹了口气,“皇上登基一年,娘娘受了许多苦吧?”

淡淡的一句话,恰好落在我的心坎上,碰触到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这一年,穿得是绫罗绸缎,吃得是山珍海味,生活比任何时候都富足,可心情比任何时候都煎熬。

很多次,静静的夜里,睁着双眼,看灯烛一寸寸变短,等窗纱一丝丝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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