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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绣户(7)

“算了,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半个月的水路,你也累了。”子谦温声道,其实和雪兰说这些也是白说,她年纪还小,未必会懂,但是爹和娘此举实在是太唐突了,姨母和姨父说不定会不高兴的,这样也好,所以,他明知道临行前,娘给雪兰交代了特别任务,他只装不知,也许,无为就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虽然子谦留在府里,可流云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他,即便是特意去“沁芳阁”,因为子谦表哥都被明易哥哥他们霸占了,而且,子谦表哥似乎也很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流云不免暗暗失望,而娘在宽松了几日之后,就开始了所谓的刺绣教程。

从最简单的直绣学起,练两种最简单的针法直针、缠针。其实并不难,只要心静,手稳,很快就能掌握,语蓉和雪兰都得到了娘亲的赞许,可是流云坐不住,更静不下心来,绣的东西实在差强人意,流云也知道娘心里是很不满意的,因为今日娘的眼神比平日要严厉许多。不过,她也不着急,她原本就没想在这方面跟语蓉和雪兰一争高下,娘能有两个传人也不错了,干嘛还硬要拉上她?她以后又不用卖刺绣为生的。

沈青璇最生气的就是流云无所谓的态度,刺绣这门技艺虽然需要极高的天分,但是若没有平日里的勤学苦练是断不可能有所成就的。所以她不能再纵容流云的懒惰。

“今天就学到这……”沈青璇刚一开口,流云就起身欢呼起来:“哦……可以去玩咯……”

沈青璇目光一凛,低喝道:“你急什么?娘的话还没说完,今天是学到这,但这是对语蓉和雪兰说的,因为她们认真、用功,娘很满意,你来看看你绣的……”沈青璇把三个圆形的花绷子都放到流云面前:“针脚不均,直线绣成了歪线,缠针更是绣的乱七八糟。”

“娘,云儿已经尽力了……”流云嘟了嘴撒娇道。

沈青璇绷着脸,呵斥道:“你还说,你一会儿逗鸟,一会儿逗蟋蟀,还偷跑出去,你还好意思说你尽力了?”

流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她做了什么娘亲都知道了?流云看看语蓉,又看看雪兰,再看若烟和采蓝,是谁出卖了她?

“你不用看别人,知儿莫若母,只要窗外的海棠树上有鸟儿飞来,你的心就开始发痒,而那只蟋蟀到现在还在叫,你别告诉娘是它自己跳进来的,再有,你绣鞋上的三彩泥,只有花圃里才有,你也别告诉娘,是鞋子自己飞出去沾来的……”沈青璇一一揭穿她。

流云嘿嘿笑道:“娘真是聪明,就算狄仁杰在世也比不上娘一根手指。”

“你别岔开话题,今日事今日毕,今日教的今日必须学成,若烟,带语蓉小姐和雪兰小姐去吃新摘的水蜜桃,采蓝,你在这里看着小姐,等她绣好了,拿来给我检查,我说过了才能让小姐出绣房。”沈青璇正色道。

“娘……”流云娇声反抗,没想到娘动真格的了。

语蓉和雪兰对流云报以深切的同情,无奈的摇摇头,跟着若烟去吃水蜜桃了。

“云儿,希望你能明白,娘对你严厉是为了你好。”沈青璇也无奈的摇头叹息,硬着心肠转身出门,不然,呆会儿流云眼泪吧嗒的,她就忍不住心软了。

“小姐,你就好好绣一个吧!夫人让语蓉小姐和雪兰小姐一起来学,是为了让你学的更好,结果配角反比主角学的好,难怪夫人要生气了。”采蓝也说发流云,她可不像若烟,什么都替小姐瞒着,宠着。

“采蓝姐姐,你好啰嗦。”流云悻悻地拿起花绷子把上面绷的锦帕取下来,换了块新的上去。这要绣到什么时候去才能绣好?她们都去吃水蜜桃了,这可是她最喜欢的水果,这个时代可不像现代,有大棚,有冰箱,水果的生长期,保存期都长,想吃就可以吃到爽为止,又大又甜的水蜜桃可能过几天就没有了……流云想的直咽口水,突然脑子里有了主意。

采蓝见小姐陡然两眼放光,笑容谄媚,就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沿着背心直窜上后脑,头皮开始发麻,因为她知道,每每看到小姐这样的表情就是她脑子里又有馊主意了。她先发制人:“小姐,你可别想求我什么,自己老老实实的赶快绣,从现在开始到你绣好为止,我是不会再听你说一句话的。”

“采蓝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是最疼我的,原来你竟是最心狠的,上回你不小心打碎了我娘最喜欢的一个花瓶,还是我帮你认了过错去,还有,前些日子你和小林哥哥在假山后面说悄悄话的事,我也没有告诉别人……”流云抽了抽鼻子,很无辜的表情,可怜兮兮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回我帮你绣,但是只此一次噢!绝对不能有下次的……”采蓝连忙缴械投降,要不然还不知道这小祖宗会说出什么来。

“还有,我和……我和小林哥哥在假山后面是说正经事,小姐可不要胡说。”采蓝板着脸警告道。

流云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不来和她计较,谈正事?骗小孩呢?可惜她不是小孩,也对,他们谈的是恋爱,涉及终身大事,姑且就算是件正事吧!哈哈……

正文 第九章 月下

时光在不经意间流淌,而有些东西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化,比如,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易哥哥总是和雪兰并肩,两人还不时的低言细语,彼此眼中多了一种叫温柔和爱慕的神情,渐渐地,大家都习以为常,要是哪天两人不说话了,就可以看见易哥哥失魂落魄的模样了。

再比如,不知从何时起,承哥哥和俊哥哥争相对语蓉献起殷勤来,像两只赶不走又打不死的蚊子,不过,语蓉好像一点也不厌烦,反而高兴的很,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跟着流云了。

流云又开始孤独,而每当孤独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淡雅若空谷幽兰,俊逸如琼林玉树的少年。五年了,每年的春天他都会来苏州,在傅府住上十天半月。流云很少很少有机会能和他单独相处,见面了也只是相视一笑,礼貌的打个招呼,这样的情形,一直维持到去年。那天,府里请了戏班子,大家都去看戏,流云并不喜欢看戏,中途溜了出来,在荷塘边遇到了一袭月白素衣正望着池水发呆的子谦。这是流云第一次见到他那从容淡定的面庞上流露出凄凉,迷茫的神色。

“子谦表哥……”流云上前打招呼,子谦表哥一定是在为省试的事难过,前几年子谦表哥都恰逢省试在即就病了,说是一到秋日就犯咳嗽,整日整夜的咳,吃了很多药,看了很多有名的郎中都看不好,到春暖花开才渐渐康复起来,只是这一病,就耽误了考试,也耽误了前程,去年,终于寻得了良方,不再犯病了,可是去参加应试,却名落孙山,也是,都耽误了好几年,学问上肯定会受影响的,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不当官,子谦表哥照样有用武之地,人生的道路又不是只有一条,条条大路通罗马。

他恍然回过神来,唇角一弯:“流云妹妹,你不去看戏?”

“我都看腻了,演来演去都是这几出戏,毫无新意,而且那个唱花旦的又老又胖,涂着厚厚的脂粉也能数出她眼角的纹路来,一点也不吸引人。”流云悻悻道。

“可她唱的不错。”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双眸似映着月光的池水,极其清澈。

袅袅的歌声犹如夜空中悬着的一丝浮云,又似剪水而过的清风,的确她唱的不错,是她肤浅了,以貌取人:“可是,不能否认美丽的外表能让人赏心悦目,看戏看戏,那是视听上的享受,若是看着不舒服,还不如站在这里听戏。”流云笑道。

他轻笑一声:“说的有几分道理,清风明月荷花香,渺渺仙音诉离肠,其实,有时候静静的聆听,更能体会歌者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