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斜雨田园箬笠新(164)

作者: 一茶顷 阅读记录

也在这个时候,席春媚来向钟无艳忏悔了……人老珠黄的她,悟了,悔了。

钟无艳谈不上原不原谅席春媚,但是看着学习成绩不差的付梓,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真的恨不起来,特别是付梓甜甜喊她姐姐的时候……钟无艳开始担当起照料席春媚和付梓的责任,这一照料就照料到了付梓大学毕业。

而钟无艳的感情生活,也一直挫折不断,本以为就这样一个人孤单后半辈子了了,谁曾想认识了邬季连,嫁到邬子荡发现了一个神似给予情殇的恋人武少宁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居然是武少宁的亲哥哥。

自从邬季连牺牲后,钟无艳拒绝了让她再嫁的所有好意,口头上虽说是要守着邬季连的家一辈子,其实,是她想安静地生活在邬季连的家乡,看着与武少宁相似的武少康缅怀着度过余生,这,其实是一种最圆满的结局。

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

钟无艳以为就这样悄悄看着武少康,她的生活就满足了,最后却发现不是这样的,日子越久,年岁越大,她就愈发地感觉到寂寞空虚,对武少康的那种当做替身的情愫,也开始渐渐地畸形升华。

她不满足远远地看着武少康,不满足路上遇见三两句的打招呼,她想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想白天和这个男人一下地干活,夜晚和这个男人睡一个被窝……她想要这个男人温柔的爱抚与呵护。

因此,就有了严澈刚回来去邬子荡看望武少康时,撞见的那一幕发生。

说到这里,钟无艳靠着严澈的肩头,眼泪,湿了严澈的肩头一片。

火,依旧没有小下去。

钟无艳点火的时候,就把面坊里所有的柴油机油全部找出来,泼到了院里院外,她想把这一切烧成灰烬。

“我真的是命硬吗?”钟无艳低喃。

严澈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怎么劝钟无艳。他以前想不通付梓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痴情的姐姐,如今……一切都明白了。

“是不是觉得我和付梓不一样?”钟无艳惨淡一笑,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滴了下来。

严澈老实地点点头。

“那是当然。”钟无艳从严澈肩上抬起头,坐直了身体,笑道:“因为我和我嗲一样专情深情,而阿梓,他是完全继承了那个女人。”

严澈想了想,心下了悟:可不是么,付梓的为人处事,还真的似极了那席春媚。

“其实,你没和阿梓有结果,我真的很庆幸。”钟无艳继续道:“我还没嫁到这里,就听阿连说起过你,说你们灵渠镇的骄傲……呵呵,没想到,咱们……不过,你能全身退出,我也就放心了。”

严澈心下一片苦涩:全身么?

又是一片静默。

“你看,那火,美吗?”突然,钟无艳盯着前面的滔天大火,眼神异常地温柔。

严澈抿唇不语,他真的不认为那火……美。

“你看那颜色啊,真的好漂亮。”钟无艳眼神开始痴迷陶醉,陷入又一片记忆:“少宁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是一件风衣,呢绒的,就是这个颜色。”

严澈缄默。

“阿连第一次送给我的丝巾,好巧不巧的,也是这个颜色。”火光下的钟无艳双眸潋滟,美得不可方物。

严澈心底不知怎地,有一丝心疼。

“哎,那木头书生啊……我问他能不能放过自己,和我凑合,他怎么就不乐意呢?怎么就……”两行清泪,从潋滟的眸中流出,那是一片破碎。

严澈手指动了动,却发现怎么也太不起来……他想给这个痴情而不幸运的女人一个拥抱,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唉……”钟无艳浅浅叹了一声,再次伸出手,搂住了严澈的肩头,笑颜绽放:“羡慕死严佳美了,你要是我弟弟该多好啊!”

静静地,严澈任由钟无艳搂着,没有像先前那样不耐,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殇。

钟无艳放开了严澈,因为严国强带着焦虑的怒吼,实在太撼人心魄了。

严澈看见了钟无艳看着严国强拉着自己上上下下检查的情形时,眼中浓郁的羡慕,应该,钟无艳想起了那短暂地和她父亲在一起的日子了吧?

这厢严澈回头闻言宽慰严国强,刚转回头,身旁的人就是一阵惊呼“要不得”,严澈猛然回头,看见的却是……一抹暗影,带着虔诚的爱恋,投入了那片赤红的火海。

钟无艳,走了。

第87章 善后

距离钟无艳那凄绝一纵,时间悄悄的已经碾过了半个月。

关于这次钟无艳的所作所为,各人众说纷纭,当然,褒贬参半。虽说“人之已死,莫言其诟”,但是芸芸众口,谁又能堵得全呢?

不过,这次钟无艳的举动,却真真实实地撼动了周边目睹现场的每个人的心。

这样的钟无艳,应该能称得上“奇女子”了吧?

如今这个社会中,像钟无艳这样敢爱敢恨,敢亲手埋葬自己与爱情的女人,真的是很少很少,而且,钟无艳这一生,真的是……比电视剧本也毫不逊色,出彩的,更是钟无艳这个人。

“古有齐王之后钟无艳为夫出征,今有邬氏孀妇钟无艳燃火为冢,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啊。只可惜……命运弄人啊!”

严家湾湾头的茶棚里,一个衣着整洁清爽的老人噙了一口鸡冠山上采摘下来的状元花茶,赞叹之声让茶棚中的身为本地人全部缄默。

作为本地人,几乎没有一个对钟无艳有正统的言论,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寡妇,难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诟病的中心,许多八卦也从中衍生,如若不然,怎么会有那么一句老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呢?

特别是正在茶棚中的邬爱国,更是在沉默中渐渐地弯身垂下了头。

想着那日钟无艳纵身一跃的决绝,邬爱国自知他这个邬氏现任话事人、邬季连的叔伯当是难辞其咎,毕竟,早些时候闹上门的那次荒唐事,他可没有一点儿帮着钟无艳的意思,反倒觉得钟无艳丢了邬子荡的脸,更是言辞中透露出驱逐钟无艳的意思。

钟无艳生得貌美不说,还有得一颗玲珑心,就是邬爱国那些话之后,还真的黯然离开了邬子荡。

这一刻,邬爱国甚至想:要是钟无艳没有离开邬子荡,武少康会不会出那样的事呢?要是钟无艳没有离开邬子荡,是不是武少康真的就会和钟无艳走到一起呢?……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武少康对邬子荡的好,真的是没话说,只可惜,这么一个好人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而今,还出了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邬爱国猛地一抬头,望向了雾戌山那边,心讨:武少康出了事,严家湾还会不会带着邬子荡人一起发财呢?毕竟当初可是看在武少康是严家小三儿最尊敬的老师的份儿上,才答应他们占了这么一些光的啊!

愈是这么想,邬爱国愈是心里发慌,原本凉爽的天气下,邬爱国顿时汗湿了衣背,微风一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若是严家湾这会儿反悔,他可是没有资格去置喙人家啊……那怎么跟邬氏族人交代啊?!

邬爱国在大榕树下的茶棚里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可雾戌山这一刻却难得的走出了阴霾,少了沉闷,多了一丝松缓。

自打钟无艳那晚一纵后,又知晓翟让不是被坏人绑架,而是被家里人绑回去后,严澈就一直没有出过他的房间,整日蒙被大睡,看得一家子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唯恐严澈心里郁压成疾,出个什么好歹。

好在昨晚藤子都找来镇上的萧辛偐,两人不知道在房间说了什么,今日一早严澈就起了床出了房间,还给一家子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这会儿,拾掇规矩的严澈拧了一箢篼纸钱儿,独自一人去了邬子荡……去那片焦黑的土地上祭拜钟无艳了。

话说到这里,雾戌山庄的人又开始生出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