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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176)

作者: 一茶顷 阅读记录

严澈兄弟俩在湾头和不少熟人打过招呼后,紧接着就来到了湾里严元照的小院儿。

看到严元照背着手在院儿里打转的焦急模样,而严元照身后的小几桌旁,正坐着一脸局促的邬爱国和抠着桌上缝隙,一脸憋屈的严国昌。

兄弟俩顿足互望一眼:五老祖这个样子,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严元照一抬眼就看到严澈兄弟,先是一愣,而后想起严澈去镇上送藤子都的事,也就了然了。

对着兄弟俩招了招手,严元照道:“站院儿门口干嘛?进来。”

待兄弟俩进了院儿之后,严元照回头狠狠剜了严国昌一眼,厉声道:“还坐着干嘛?进屋去搬凳子出来。”

严国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立马钻进了严元照屋里,很快就搬出两张竹椅……自然是让给严澈兄弟坐的。

坐下后,严江有些别扭。

严澈倒是习惯了,看了看旁边的严国昌和邬爱国,两人均是尴尬地别过头,没有正视严澈。

看到这个情形,严元照冷哼一声,道:“害什么臊?赶紧的,跟三儿把事儿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学一遍。”

原来,邬子荡又出事儿了。

事出其实也和先前钟无艳那把火的干系极大。

钟无艳一把火烧了武少康的青石院,也火葬了自己……同时也烤焦了屋后一片竹林。

竹林,于邬子荡邬家人的寓意不言而喻,一如严家湾人看待鸡冠山。

如今竹林被烤焦了一大片,那片竹子显然是活不久了——这个情况在邬家人看来,是不吉利的。因此,必须把那片烤焦的竹林处理了。

怎么处理呢?

唯一的处理方法就是砍掉,砍下来埋掉。当然,并不是这样就了事了,埋这些烤焦的竹子之余,还要做一场简单的祭司,这是邬家人的常例。

这个事儿自然落到了现任邬氏当家人邬爱国的身上。

只不过,在砍烤焦的竹子时,出了一点小意外,邬爱国动了一点小心思。

话说邬爱国带人去砍烤焦的竹子的时候,正好有一些游客过来……大多是听闻钟无艳的事,带着好奇准备过来看看事发现场的游客。

游客里有位老人,在看到邬爱国等人砍伐焦竹,因为好奇就上前询问。

对于游客,邬家人早就知道“顾客就是上帝”的道理,因此也将原本说了出来。

老人一听后,眉头就皱起来了,说:你们这真是浪费啊。

砍伐焦竹的一群人愕然,不知道怎么就“浪费”了。

老人也是好心,于是就告诉他们焦竹不但不是“坏”竹子,反而是宝。

这话一出,不单单邬家人愣了,就连好事好热闹的一些围观游客也愣了,不由得就询问怎么个“宝”法。

老人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围人一脸茫然的样子,这才开口解惑:竹子是宝贝,全身都是宝贝。竹笋能吃,不在话下,世人皆知。成年竹子能做建筑材料,竹篾能编制竹器,竹纤维布料其珍贵程度堪比丝绸……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避开环保说远一点,竹子还是造纸的原材料。但是,这些还不算,因为这些大多都是用健康的新砍伐下来的竹子。对于这些焦竹,还有另一个用途——那就是竹炭。

听到竹炭,邬家人依旧一头雾水,这个新名词他们都没听过。

但是游客人群里却有了喧哗,说是如今世面上竹炭价格极高极贵,其用途之广无法三言两语说完。因此,这竹炭的价格远远超过煤炭、木炭,常年来居高不下,如今已经达到近7000元(人民币)/吨。

听到这些“惊悚”的消息,邬家人,连同邬爱国也懵了。

他们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乖乖,竹炭是什么?怎么这么值钱?

于是。

利欲熏心的这帮邬家人开始询问老人什么是竹炭。

得知竹炭为何物之后,邬家人开始将目光瞟向了自家那一片竹海——竹海在他们眼底,早已经从“祖坟”变成了无数的$符号。

第92章 竹炭风波

等到邬爱国支支吾吾把事情原由说了一遍,老爷子已经冷冷哼了一声,在严江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脸色臭得可不是一般二般难看:“完了?”

邬爱国脖子一缩,期期艾艾继续道:“现在邬子荡都乱了,年轻的要砍竹子,年长的直接挡在砍刀前……”

邬爱国没说下去,严澈已经拧紧了眉头:“竹炭?”

听到严澈问及,邬爱国立马从萎靡的情绪中抬起头,双眼带着精光看着严澈:在他,以及严家湾邬子荡的人心里,严澈堪比诸葛孔明,总是很有主意的。不然,看看那让他们生活如今完全翻天覆地的蔬菜大棚就知道了。总的来说,严澈在他们一群人心目中,位置是极高的。

感受到邬爱国的注视中的热烈,严澈还是下意识地心下一瑟,很快也恢复了正常,道:“虽说竹炭创收确实很高,其实也是一个创收的资源。不过,你们邬子荡对竹林的感情……还是要预先和大家通通气儿,不然真的会出大乱子。”

邬爱国听严澈这么一说,脸又垮了下来,垂头不再说话。

严国昌嘴角动了动,斜了一眼邬爱国,不冷不热地接过了严澈的话:“现在,已经出乱了。”

原来。

邬子荡的年轻一代在得知竹炭的价值后,完全已经被竹炭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冲昏了头,有两个直接转身回家拧了砍刀就要进竹林砍竹子。

而家里的老人在知道这个事后,却呈一种完全相反的态度——砍竹子?砍老竹林的竹子?那不是刨祖坟吗?那还了得?!那是刨邬家人的根基啊!

这样一来,拉扯阻拦自然不在话下。

世世代代穷了几辈人后,一朝得知自己守着一座宝山却饿肚子的人,心思只能用疯狂来解释。

因此,这就出现了混乱之始。

邬耀祖今年七十九,在历来人丁稀薄、寿命诡异地短暂的邬家人里,算是老祖也不为过。

按辈分来说,邬爱国也得喊邬耀祖一声“耀祖爷爷”。

邬耀祖一生有过七个儿子,但是活下来的也就只有最小的儿子邬诚渠。

邬诚渠虽然健健康康地活到成年,娶了妻,还生了一个儿子——邬爱军,但是邬诚渠依旧没能活过而立。

由于邬子荡的地理位置就在挽头溪边,早些年挽头溪不安分,每年总要有几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山洪爆发。

所以,一直以来邬子荡的贫困程度绝对不逊于严家湾,甚至比严家湾更穷。

早早就当了寡妇的邬诚渠的婆姨,自是受不得这份苦,在邬诚渠死后第二年,就被娘家人抢回了去,再婚嫁到了枝城郊区,听说日子过得不错。

邬耀祖就带着嗷嗷待哺的小孙儿,开始了爷孙俩相依为命的日子。

这邬爱军也算争气,从小没病没灾,也不调皮任性,乖乖巧巧地跟在爷爷邬耀祖身边,爷爷不让做的事,他从来不去碰。除了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之外,这邬爱军算得上周围几个村的孩子里最乖巧的一个。

后来改革开放了,邬爱军也跟着周边的年轻人心思开始活套起来,虽然没念什么书,然而早熟的沉稳性子还是使他走出了大山,去城里苦拼寻生计。

不知道该说邬爱军运气好呢,还是说邬爱军运气不好。

邬爱军跟着乡亲在外打了几年的散工后,小有积蓄,盘下了一个小杂货店,开始在城里立了足,没多久也娶了杂货店上任老板的女儿,甚至多次要求邬耀祖进城和他们一起生活。

本该说这日子该是越过越红火的,是吧?

只是老天爷就是看不得人们过好日子,邬爱军小两口结婚不到一年,就被一帮凶神恶煞地地痞找上了门——原来,老丈人之所以便宜盘出杂货店,是因为炒股炒亏了,甚至还借了三万块钱的高利贷。

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个时候,在老百姓眼里,别说是三万,就是有个一万块那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没想到老丈人炒股不说,居然还去借了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