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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75)

作者: 一茶顷 阅读记录

严家湾和邬子荡的地差不多连在一起,由于是山地丘陵,大多是呈现阶梯型。

严澈家的地和邬子荡邬爱国家的地爱在一起,中间只有一道用碎石砌起的一米高的堤围,因此邬爱国一家下地时,正在青幽幽麦苗畦中拔草撒柴灰的赵翠花率先打了招呼。

邬爱国的婆姨和赵翠花的娘家都在赵家沟,两人在辈分上,赵翠花还得喊一声邬爱国婆姨一声姑姑呢。

“姑啊,你们也来啦。”赵翠花将手里的稗子草丢到一旁的箢篼旁,直起身子,笑着打招呼。

“哟,是翠花啊。”邬爱国婆姨也放下锄头,笑着望过来,也就看到赵翠花身后另外两个:“翠花,那个是你小叔吧。”

赵翠花顺势望去,发现邬爱国婆姨看的是藤子都,噗嗤一声笑道:“哪啊,那是小叔的朋友。”说话间向地头树下方向努了努嘴:“那个才是。”

“嘿,和家陵他嗲一点不像。”邬爱国婆姨看到严澈后,心下一惊,话就脱口而出了。

赵翠花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姑,你说他兄弟俩不像那像谁?”

邬爱国在一旁听着自家婆姨说错了话,赶紧笑着岔开话题:“翠花啊,你小叔弄的山怎么样了?”

赵翠花脸冷下来,语气也不再那么热乎,哼哼道:“还能怎么样,不就是一山的果苗子的绽了花,池塘的育苗都长大了呗。”说到这里还故意地叹了一口气:“哎,也不知道这是运气还是咋地了,小叔那一山果苗子过冬才栽下去,恁是没冻死一棵……啐,要不是那些背了时烂手的,恐怕打了秋就下果了呢。”同时还不忘斜了邬爱国婆姨一眼,眉头挑得老高,要不是那一脸的得意,别人还真以为赵翠花是在诉苦呢。

邬爱国婆姨有个弟弟,入赘去了双河村。早些年去枝城做生意,运气好赚了一笔钱后,回来时带了一个在外认识的朋友,一起合作包了双河村旁的一座山做种植园。

不过,也不知道是那人运气不好还是老天爷和他作对。

在山包下的五个年头里,那山上种什么死什么,还山体滑坡三次,到了最后,无奈之下学着人家在山上放羊家畜家禽什么的,结果也被附近山林里窜出来的野猫子咬得七七八八,血本无归。

承包五年合同一到期,邬爱国的小舅子和那合作人更是打上了官司,弄到现在还没理透算清,两家人都被拖垮了。

这会儿邬爱国婆姨无意中中伤了严江严澈,暗指严澈不是严国强的亲生儿子,赵翠花怎么肯就此罢休?

嘴角一勾,冷笑着再次把旧事重提,看着邬爱国婆姨黑了脸,赵翠花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呃,不得不说,赵翠花这女人真的很介意人家对自家说三道四,嗯,当然,她说人家就是理所当然了。(囧)

经赵翠花这么一说,邬爱国也觉得面子挂不住,想变脸吧,明明是两个婆姨家斗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掺合着说着难听;不插嘴吧,小舅子这事确实很让他难堪,毕竟当初小舅子可在他这里借了一万多块,如今不但还不上不说,逢年过节小舅子一家还给他们脸色看,更别提要账的事儿了,两家闹得关系僵得不得了……这事儿也成了别人的笑柄,邬爱国的一个痛处。

一时间,邬爱国老两口都挂不住脸了。

旁边的藤子都瞧得真实,偷偷擦了一把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严澈嘴这么毒,他嫂子简直比他还极品……自己怎么当初就没发现啊!(内流ing)

为了不招惹毒舌的严澈嫂子,藤子都咬紧牙关,一鼓作气,轮圆了胳膊,更加卖力地松土撒柴灰,千万不能招惹嫂子啊。

某思想者么,对这边的情况根本不知情,嗯,或者说半丝儿也没听进去,当然更不知道自家嫂子因为自己的相貌问题,已经和人大战一场,完胜收队。

严澈这会儿正盯着邬子荡那一片竹林动心思呢。

自从藤子都反对他用塑料管,而提出为了环保用竹子后,跳入严澈脑海的就是竹笕。

要用竹笕引水的话,那么选竹就必须用粗壮的毛竹——整个富源乡就只有邬子荡有一片毛竹林。只是,邬子荡的竹子不是那么好砍的。

在多年前,富源乡还是富源公社的时候,就有人动过那片竹林的心思,结果邬子荡十几户人家群起而驳之。

在邬子荡人心里,毛竹林就好比是他们祖宗留下的祖迹,那片毛竹林更是邬姓人的“圣地”。

因为里面有不少邬姓先祖埋骨于此,邬子荡的毛竹林也就成了邬姓人心底死后的墓地。

你想啊,要是有人动你家祖坟,你乐意么?

不过,想到雾戌山山泉,严澈心底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毕竟一到了旱季,不单是严家湾缺水,邬子荡也一样要挑着水桶到处找水。

在严澈的记忆里面,曾经有一年大旱季,严家湾就不消说了,周围许多有泉眼的村子也出现了水井干涸的情况,人没有水喝不说,就连宣少见底的挽头溪也干得只剩一条淤泥沟。

那时的严澈被他娘牵着手,守在门口,看着一串串挑着水桶的人跟长龙似的来来往往,不远爬涉去平梁山汲水,他家一出动去挑水就是严国强和严江严河三个男人。

而且当年还有人为了排队汲水插了队,被后面的人打死的事件,那事还闹到了省里,省里下来不少干部调查呢。

雾戌山的那个泉眼,严澈不敢担保要是再出现那样的大旱季不会干涸,但是至少在旱季能解决严家湾邬子荡的饮水问题。

毕竟,邬子荡也和严家湾一样,都是在挽头溪河畔掘井取水,到了旱季也是要挑着水桶,去大老远寻水。

想到这里,严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准备回村和严国强商量。

这时,严澈的这个举动正好被回来喝水的藤子都逮个正着,看到严澈脸上的笑,藤子都不由脸色也变了:不会这小子又想到了什么损招对付自己吧?!

严澈跟赵翠花和藤子都打了声招呼,说是自己反正在这里没事做(-_-|||),要不先回去做午饭,顺便照看调皮的严家陵。

听到严澈的这话,藤子都嘴角一阵痉挛,心道:你没事做,那是看你什么都不会做。

然后,藤大少爷望天又内流了,因为他想到了一句古话——学得会,讨得累。那么,如今的他是不是正好应正了这句话呢?

赵翠花倒是没藤子都那么多心思,想着反正也不让小叔下地……呃,不是怕累着小叔,而是怕他把麦子当稗草给拔了……正好一个人在家的严家陵恐怕要翻天了,正好让小叔去盯着他做寒假作业,也点了头,说:“小叔,你回去盯着家陵,让他做作业吧,别等到开学了赶作业。”说着,赵翠花想到儿子几乎每次假期一完,通宵赶作业的样子,脸又拉了下来:“一定让他做,不然等开学了就让他拿着没完成的作业去报名。”

藤子都一听,瑟了瑟,摸摸鼻子,水也不喝了,赶紧翻地去了。

严澈将藤子都的表情放在眼底,笑眯眯地答应道:“好的,嫂子,一会儿你们早点回来。嗯,我盯着家陵,免得被一些人带着学坏了。”

藤子都刚迈进畦洼的一只脚立刻顿住了,身子晃了晃,险些倒地……压死一片绿油油,嫩生生的麦苗,腮帮子咯吱咯吱地蠕动着。

严澈勾唇挑眉,一脸得意地拍掉手上沾染的泥土,拧起放完种的空竹篮,迈着轻快的脚步,哼着小调儿往湾里走去。

经过邬爱国家的地头时,严澈依旧和往常一样,一脸灿烂地招呼着老两口。严澈这个习惯是小时候他娘教的——对人要有礼貌,不管熟不熟一定要微笑招呼人。

可是,别人未必这么理解啊。

于是乎……加上先前赵翠花的刻意讥讽,邬爱国老两口再见到严澈这一脸的笑,只觉得头昏眼花,双手发抖,双脚发虚,心底一股气憋得怎么也顺不过来。